紫金宫内,沈卿展开涂山璟精心绘制的数十幅宅院图卷,指尖抚过宣纸上细腻的飞檐纹路。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南市街心那座白墙黛瓦的空宅,青石板铺就的前庭种着两株老梅,西墙攀着半壁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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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开张那日,晨光初露,门前石阶便已聚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
专为孤幼病患开设的义诊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般传遍街巷。
此刻,门前石阶上,有抱着啼哭孩童的妇人,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更有结伴而来的少年。
大家怀着期待的心情鱼贯而入,哪怕自觉身体无恙,也愿意让这些年轻医者把把脉、瞧个安心。
曾经在废墟中拾荒的孩子们,如今身着素白医袍,手持脉枕,眼神专注而坚定。
面对络绎不绝的病患,他们从最初的紧张局促,到渐渐得心应手。
沈卿坐在雕花诊台前,玉白袖口挽至肘间,正往青瓷钵里研磨三七。
不时有人走到她身边,往她手边的瓷盘里添些蜜饯或新摘的杏子——皆是左邻右舍感念义诊之恩,又不善言辞,便以田间地头的小物传递心意。
她抬眸时,总见百姓们局促又真挚的笑脸,如春日初绽的山花。
涂山璟静立一旁包扎药材,修长指尖翻动间,草纸已将紫苏、茯苓裹成棱角分明的四方包,麻绳系出利落的十字结。
见沈卿额角沁出细汗,涂山璟不动声色地移过一旁的琉璃屏风,替她挡住斜射的日光。
巳时三刻,穿堂风忽然卷着一阵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檐下铜铃骤响如碎玉。
沈卿抬眼时,正见防风邶懒洋洋的斜倚着门框,墨发半束,腰间玉珏随指尖转动划出半道弧光。
涂山璟余光瞥见防风邶的身影,包扎药材的手顿了顿,指节捏得草纸发出细微的脆响。
“酷暑难耐,在下特来讨杯凉茶解暑。”防风邶嘴角挂着惯有的浪荡笑意,腰间玉珏轻撞发出温润清响。
沈卿垂眸继续捣药,声音冷得像新汲的井水,“凉茶在左首陶瓮,自便。”
药杵捣在臼中发出咚咚闷响,银铃亦随动作溅起细碎音阶,沈卿的睫毛压得极低,只当那人是廊下路过的风。
防风邶挑眉望着案前低头捣药的女子,忽然抬手摘下檐角风铃,泠泠清响里,墨色眼眸闪过笑意,“沈姑娘这脾气,怎的比烈酒还呛人……”
不待他说完,沈卿忽然抓起一把薏仁米朝他掷去,雪白谷粒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带着几分怒气。
然而,那谷粒却在触及他前襟时,被一道灵力托住,轻轻落回药臼。
防风邶倚着门框笑得无奈,“听闻沈姑娘开设医馆,在下可是特意来送贺礼的。”他指尖凝出一缕莹蓝灵力,如游丝般缠上沈卿脚踝的银铃,“比如,那铃铛……”
下一刻,银铃骤然清鸣如裂玉,其上缠绕的银丝灵力寸寸崩断,坠落在地化作点点荧光,如流萤四散。
沈卿只觉脚踝处骤然一轻。
见灵力如流萤消散,防风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怅然,转瞬又被笑意掩盖,他嘴角噙着一抹肆意的笑,慢悠悠踱至沈卿身侧。
防风邶缓缓俯身,指尖拂过沈卿发梢未落的药粉,语气虽仍轻佻,却带了几分认真,“如今,姑娘可愿赏脸,陪我饮一碗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