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夜风里簌簌轻语,流萤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将两人的影子剪碎又拼贴在青石板上。
涂山璟抱着沈卿穿过竹林时,臂弯里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他刻意放轻脚步,避开每一块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唯有足间偶尔碾碎的竹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与远处流萤振翅的韵律相映成趣。
“冷……”沈卿忽然呢喃出声,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锁骨,发出小猫般的低吟。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让涂山璟喉间骤然发紧,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怀里的画卷都跟着泛起涟漪。
“南歌?”他的低唤碎在竹露里,宛如他此刻纷乱的心跳。
女子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仍凝着浅淡的笑意,像朵沾了朝露的夕颜花,在暮色里轻轻颤栗。
涂山璟忽然有些庆幸这夜色深沉,能藏住他此刻发烫的耳尖,以及眼底翻涌的万千情愫。
他松了口气,指腹在她腰际轻轻收拢,将月白外袍又紧了紧,像是要将这缕月光永远拢在怀中。
走出宅院时,马车已候在银杏树下的暗影里,见他走来,车夫熟稔地挑起车帘,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投出柔和的光圈。
涂山璟弯腰将沈卿轻轻放进车厢,动作轻得像是将一捧月光放进玉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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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夜色时,涂山璟坐在她身侧,望着车窗透进的月光在沈卿脸上流淌。
涂山璟伸手替沈卿拢了拢滑落的外袍,指尖触到她垂在身侧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赶忙将自己的掌心覆上去,用体温焐着。
“青丘的烟霞变化万千。”他忽然低声说道,像是怕惊醒她,又像是要将藏在心底的话都说给这夜色听。
“晨曦初绽时,乳白山岚似薄纱缠绕青峦,天际霞光染云海成绯色,烟霭流转如游龙摆尾、仙人挥毫,苍穹皆化作流动的水墨。”
“正午时,云层被蒸腾出鎏金雾气,在山间翻涌,日光穿雾投下碎金,飞瀑如龙跃雾池,水雾与云霞共舞,难辨天地……”
沈卿的睫毛忽然动了动,他慌忙噤声,只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车厢里轰然作响,竟似盖过了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
沈卿缓缓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未褪的睡意,却漾起一泓春水般的笑意,“那一定很美。”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却又清冽如泉。
涂山璟耳尖发烫,赶忙收回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车厢壁,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卿坐起身,将怀中画卷展开一角,借着月光望去,只见星辰缀枝,烟霞化纱,云海若银灰绸缎铺展天际,碎星点缀其间。
山涧松涛轻颤,烟霭随韵律动,仿佛整片山林都在呼吸,在月光下编织着如烟似幻的梦境。
“这是暮夜的烟霞吧,“她指尖抚过纸面,语气里带着赞叹,“真漂亮……”
“璟拙笔,难绘美景万一,”涂山璟喉结滚动着,像是在积蓄勇气,“南歌可愿与我同去青丘,看真正的烟霞盛景?”
沈卿抬头望他,恰见月光落在他眉梢,将他眼底的忐忑照得清清楚楚,仿佛等待判决的信徒。
沈卿忽然轻笑,“那璟可要多绘些青丘美景,”她将画卷重新卷好,放进怀中,“光是烟霞可不够打动我哦。”
涂山璟望着女子眼中的笑意,忽觉有月光落进了自己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