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如熔金般倾洒，将巷口斑驳的砖墙染成剔透的琥珀色。
墙缝里钻出的野草挂着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尘埃与燥热交织的气息。
沈卿立在影壁投下的凉荫里，指尖正将汗湿的碎发绕成松松的髻。
她已褪下那身青布丫鬟服，换回惯常穿的墨色长裙，翻墙而出时沾在裙摆的草屑被她细细拂去，只留下淡淡的绿痕。
墨发如瀑披散肩头，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鬓角，却更衬得她眸色如漆，在烈日下泛着冷冽的光。
就在她将最后一缕发丝掖入耳后的刹那，拐角处传来刻意压低的呼唤，尾音拖着温雅的颤调，在空巷里荡起诡谲的涟漪。
“沈姑娘？”吴言负手立在巷口的阴影中，玄色官袍的下摆拖在青石板上。
吴言的目光从沈卿裙摆上未拂净的草屑，缓缓移到齐府高耸的院墙，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
“沈姑娘怎会在此？”他抬步向前，靴底踏过石砖的声响在寂静巷弄里格外刺耳。
身后随侍的亲卫们同步上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压迫感。
沈卿垂眸展开袖中宣纸，狼毫在绢面上划过无声的轨迹，［我听说齐小姐受惊过度，受了风寒，这些天一直卧床不起，我担心是有妖气入体，便想着来看看。］
“沈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吴言抚掌而笑，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那齐小姐可有大碍？”
沈卿提笔再书，［我没有见到齐小姐。］
“沈姑娘无需担忧，”吴言轻声安抚道：“齐府在一个月前曾花重金从崇武营里请了猎妖人。”
“崇武营绝不会放纵妖邪伤人，齐小姐必然没有大碍。”话音未落，吴言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那位猎妖人或许能知道水鬼的消息。”
沈卿眨了眨眼。
这个吴言，莫不是打算借她的口，将卓翼宸他们引入陷阱中？
沈卿指尖微动，狼毫在纸上顿了顿：［吴将军可愿告知在下，那位猎妖人的消息？］
“自然。”吴言微笑道：“只是崇武营业务繁重，我也不知齐府雇佣的是哪位猎妖人。”
话音未落，吴言身后三名亲卫已无声地散开，呈扇形朝着沈卿包抄而去。
吴言却仿佛未觉，依旧笑得温和，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沈姑娘若不介意，不妨与我同回营中问询？”
这位沈姑娘素来身娇体弱，若是明日被误伤了便不好了。
［抱歉，在下另有要事。］沈卿缓步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冷的砖墙。
吴言微笑，语气温柔，“不知姑娘有何要事，在下愿为姑娘分忧。”
“吴将军这是要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清冷的嗓音如冰棱坠地，卓翼宸不知何时已落在沈卿身侧。
他手中云光剑出鞘半寸，银蓝色的剑芒如匹练般横亘在两人身前，映得他眉眼如覆薄霜。
吴言的脸色瞬间沉如墨砚，方才那层温雅的假面寸寸碎裂。
他死死盯着卓翼宸掌心的剑柄，喉结剧烈滚动着，将即将喷涌而出的厉色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调重新扳回柔和，“卓大人说笑了，本官也只是想要帮助缉妖司罢了，既然沈姑娘不愿，本官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猛地甩袖转身，蟒纹官袍划出凌厉的弧度，靴底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声音透着隐忍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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