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大惊失色。
“杨婵住手！”王母喝道。
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三圣母不解，收了宝莲灯。
杨冽的衣衫，被血迹渐渐侵染。阿尧立在一旁，心哽在喉头，欲将尖叫出声，却发现，原来真正大悲之时，其实叫不出声。
杨冽从王母娘娘的惑幻中清醒过来，捕捉到她惊慌的神色，扯开不住流血的嘴角，浅浅笑了。
她踉跄着身子，退后几步，倚着峭壁为依峙，背后青苔滑腻，她的观感从未如此清晰过，自觉伤势不妙，可依旧紧紧扣着匕首。
暂时……暂时还不能倒下去。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娘娘，”杨冽嘶哑的声音里蕴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倘若我当真来不及回到七彩石中了，您为什么……如此惶恐呢？”
王母看着杨冽邪气的笑容，心沉了下去。
“杨冽，你……”
“我也不想为了什么天下苍生牺牲，”杨冽认真低头看看自己变得殷红的衣裳，仿佛从未受过伤，像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儿，审视父母送的礼物。她从小到大，还不曾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
“我没那么大的襟怀，可是……”
她抬头仰望万里青空，云层丝丝缕缕，偶尔略过几只鸣唳的鹤，渐渐化成看不清楚的雪点。整个世界的景致在她的眼中愈加模糊。
“来不及了。”
目睹一切却不明因果的三圣母，见小妖受自己宝莲灯一击，竟未就死，还是一幅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心急如焚。虽则她本不想毙了这小妖性命，可是宝莲灯都不能重伤的人，恐怕不可小觑。王母娘娘被擒不是小事，她顾不得思索，往天庭禀奏去了。
她不晓得，那个爱撒谎的孩子只是在演戏，正如她们第一次相见。
天庭受禀，玉帝震怒。
于是便有了云翳与山峦间，骨肉刀兵相见这一幕。
云端的神仙们只是遥遥观望着，却迟迟不动手，这滑稽的一幕令杨冽颇觉可笑。
“娘娘，小妖支持不了多久了。您还有什么条件想谈谈么？再不说，可就迟了。”杨冽有些疲惫地支撑着匕首。
“你先撑着别死，”王母娘娘冷冷道，“只要你不死，回天庭，本宫会设法保你，然后放了你母亲。”
“成交。”忍着肺腑间即将撕裂的痛楚，杨冽揩揩唇角血沫，努力做出未曾受重伤的模样，“娘娘先赦了我母亲，方见娘娘诚意。”
王母默然不语，拔下头上一柄金簪，抛向阿尧。
“用这个。”
杨冽使了个眼色，阿尧心领神会，慢慢后退几步，土遁而去了。
“不必追。”云端的二郎真君，强自压抑几欲涣散的心神，止住身后要追杀妖蛟的天兵。“当务之急是救出娘娘。”
“是。”天兵依言恭谨退下。
杨戬只是率众和杨冽对峙着，按兵不动。移驾南天门外观战的玉皇大帝已经无数次催吼，仿佛统统没有落入他耳中。
他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一派霁月风清，像是从未把什么放在心上。天地间高傲俊美的战神，在云端任厉厉罡风将他玄墨的袍袖吹动。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里在怎样挣扎，他的神智在如何天旋地转。
明明片刻之前，她好好儿地离开了，他以为她是去看她的母亲，须臾之间，这个本领一般的孩子，就成了十万天兵天将即将屠戮的妖孽。
他没料到，此生他和自己的骨肉最后一次见面，会是这般模样——隔着千寻峭壁，生死两端。
他有些茫然地回忆，她和他最后一次说话，竟是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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