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玉帝的愤怒到达了极点，第无数次催促。
三圣母手持宝莲灯，在一旁晃了晃失神的二哥。
“二哥，你怎么了？”
杨戬不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他考虑过回身执戟，倒戈变阵，救了孩子，反下天去。
独自抵抗十万天兵天将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做过。
下一刻，杨冽的声音打断了他。
“玉帝无道，有失君德，听谗逐正，亲佞远贤，紊乱纪纲，摧颓三界。”杨冽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却字字清晰，“毁我家园，囚我恩师，该当受诛！”
其实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本能地觉得，要闹就闹大些。大王说过，生而在世，就得要狂傲些。
她神志不清地讲着自己都不明白的话，其实只是胡说一气，混淆视听罢了。
疼，实在是太疼了。
那疼痛似乎将要将她的魂魄和身躯撕裂开来，她舍不得。这幅身体，是父亲和母亲给她的。
王母面色铁青，从齿缝中吐出两个字。
“撑着。”
阿尧已经走远了。杨冽的身后再无退路，也无牵挂了。
她脚下一软，用尽最后一点法力，给王母施了个缄口咒，将臂弯中的人质推了出去。
王母瞪大了眼睛，口不能言，被杨婵接了过去，护送至九重碧霄，南天门外。
玉帝见王母平安归来，心中大慰，见王母只是瞪大眼睛不说话，拈须沉声道：“看来娘娘受惊不小。这妖孽着实胆大。杨戬！还不杀了她！”
王母已经被杨冽放归，杨戬再也没有不动手的借口，伸手止住身后十万天兵，独自降至华山山巅。
杨冽的眼神渐渐涣散。一身白裳，竟已经看不出本色。
见到杨戬，她的眼神又亮了亮，仿佛清醒了些。
她想记住父母的脸，可是此时此刻才发现，她已经看不清他了。
杨戬紧紧握着三尖两刃戟，觉得心口在渐渐撕裂。他想把女儿抱起来，好好呵护她直到她伤愈；也想狠狠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顿，厉声质问她到底为什么这样乱来。
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阿尧不在，杨冽没了武器，手中匕首只是一把凡铁，其实根本就伤不了王母。
她很累，很想躺下睡一觉，可是她有些舍不得。这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哪怕她嘴硬多少次说对他根本不在乎，可是生死之际，她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想，一定是她太爱说谎了，老天爷这样罚她。
她勉力抽出手中匕首，向他比划了两下。没等他动手打落，便自己握不住，匕首叮当一声，颓然躺在地上。
杨冽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父亲的三尖两刃戟下，爹爹以后会难过；也不能让天庭发现她是曾在凌霄宝殿受审的小龙，否则外祖父会被牵累。
她咬咬牙，一头往石壁上撞去。
此生她嗅到的最后一段气息，是青苔滑腻的清新味道，令她回想起花果山的好山好水好时光。
她觉得安心了。
杨戬再顾不得天上那万道目光。他走过去，轻轻抱起女儿，抬起右手，输入一道浑厚磅礴的法力到她体中，祈望能让她好转起来。
可是已经无力回天。
杨冽在父亲的怀中，笑得邪气又得意。鲜血顺着她面目模糊的脸庞流下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疼……真是疼啊……宝莲灯的威力，三界孰人能敌？然而她却苦苦撑住了，还撑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真是坚强，真是厉害。
“我……没给杨家……丢脸吧？”
杨戬只觉且气且恨且痛哉，唇角颤了颤，轻轻点点头。
正处在鲜妍年华的女儿，轻得像一截枯木，在他的怀中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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