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便听说过，八百里洞庭福地，灵气充沛，又是上古云梦大泽遗址，四海水族皆盼着天庭能降旨推恩，判给子孙承袭。可是玉帝从未有将这块宝地划归给谁的意思，直如没有这片水域一样。久而久之龙族也忘了这个地方，怎么竟能被小小一条黑蛟占了便宜？”
看妻子捏拳不甘，又惊奇呆愣的模样，杨戬先前的不安已一扫而空，长舒一口气，轻轻捏了捏寸心的脸，只觉指腹滑腻。
扯得她面皮微痛，回过神来，终于打住了她眼底那种看到一块财宝自家没挖着眼睁睁看着别人挖着了的心疼。
“总之，这个孩子和我们家是有些渊源的。我本来想着他一定很想见见从前旧主，又想冽儿也该开蒙学武，说不定阿尧是个可托付的。谁知去寻他时不在府第，昨夜又现身灌江，恐怕潜伏此处少说也有三五个月了，却从未和阿冽相见，也不知他意欲何为。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
“阿尧……”默念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寸心的心里有些酸楚。
原来不只是丈夫，女儿从前的生命里，她也错过了太多。她只知她在山野走兽中长大，却不知那时她过的什么日子，不知她有过什么朋友，什么对头。从前的冽儿，不及如今能抱在自己怀里这个会动会笑的温软小人儿，一举一动皆是鲜活。那个留在少女年华的女儿，在她不愿触及的回忆里，已经渐渐模糊成一团带着血色的淡影，面目遥远，相处时日亦不多。她记着女儿素色的衣衫，沾染着惊心动魄的殷红，像西海畔最初她对杨戬动情处的纱幔；记着那个不会亲近人的孩子，只会笨拙地轻轻用单薄的身体抱着她，说，娘，我很好，我不疼。
父女两个都一样……她心想，指甲紧紧攥在掌心……父女两个都一样。总是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不跟她说，有什么苦处只知道自己咽了。
想想那个自作主张的丫头问也不问她一句就喂药要她把她和杨戬都忘了，又想想那时她瞒天过海从容赴死，寸心就恨得有些牙痒痒，直恨不得去把现在这个小丫头揽过来，对着屁股打一顿，出出气。
瞧着寸心脸色从惊讶到了然，再到怅惘，最后看着竟有些愠怒，杨戬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愧是西海出来的公主，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在想什么呢？”杨戬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在想把小丫头捉过来打一顿。”寸心咬咬牙。
咦？？？？？？？
这又是、这又是怎么说？？？？
看寸心说完后又一副泄气的样子，似乎也不是认真的，杨戬思忖片刻，决定顺着她说。
“说得对，小丫头定是不懂事惹到你了，走，去教训教训她。”
寸心抬头望着丈夫微含戏谑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一齐走到杨冽房中，孩子却不在。
本以为又是中秋那次的闹剧，这回二人将杨府上下每个地方都搜了个遍，也没见人影，这才慌了。
“这宅邸四周皆有功德金光为屏障，现在是年节之下，又有昨日之事，我祠内香火鼎盛，这屏障更是厚壁严垒。一般人不可能侵进来，定是冽儿自己跑出去了！”
慌乱之余，杨戬的思路仍是清晰。
“什么样的歹人敢来二郎真君的地盘捉人？”寸心扯着袖子颤声道，“我……我回西海去求父王母后派人去寻，你也快着些去找！对，快去叫哮天犬！叫他追踪去！我带了人来，马上就跟你们汇合！”
说着便往外奔。
杨戬却暂时没动。惊怒之余，一个念头钻了出来。他不大愿意相信，却觉得只有这样才合理。
“慢着。”杨戬追上去，捉住妻子的袖子，又停下。
“冽儿只怕不是给人捉去……是见到他了。”
寸心也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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