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店面不算太大，在一众琳琅花哨的铺席中，一对门联书着“几经人间藏，莫问当时意”，显出一点宁静悠远的古意，匾额上题着“王家古玩”。用语通俗，字却端丽。前头是店面，后头是人居，以一中庭相隔，半扇门帘遮掩。
尚未进门，便听见吵嚷声从中庭传来。杨冽听出正是元宝的声音，拉拉阿尧的袖子。
他将伞收拢，支在门槛外，便见一位店伴迎上来。见二人衣着鲜亮，气度不凡，店伴殷勤招呼：“衙内要买些什么？小店经营古董字画，都是真格有年岁的旧物。还是小姐要开蒙学书了？小店也兼卖文房四宝的，东西都全乎，二位慢瞧。”言语细致，倒未怠慢了杨冽这个小人儿。
“我找你们少东家，他落了东西在我处。”
杨冽忽觉，原来阿尧在人前时，斯文得很。
店伴已然看见他手中捧着的琉璃皿和其中游弋的红鱼，猜到了详略，怔了怔，尴尬道：
“这……这不是我们少东家的东西，是二少爷的。”
“无妨，终归是姓王的，我搁在这儿便是。”
“衙内休急！”店伴拦住转身就欲出店的阿尧，“鱼是我们家的，这琉璃碗可不是。这东西金贵，小人不敢私收了，还请……”
话未说完，便被匆匆冲出来的元宝截断。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带小绯回家的！”
他看起来气呼呼的，双手乱甩，混不顾后面追着的仆从相阻。一张白胖的圆脸鼓起来，撞在店伴身上，把人撞得一晃荡。伙计也不在意，很是关切地扶住他，像是对他的无理取闹习以为常，温言劝道：
“少爷瞧，小绯不是回家了吗？”
顺着伙计的指点，元宝看见柜面上置着的皿和鱼，欢喜无极地捧起来，细细端详。
“小绯！你的新家真好看！”他头也不回，“李祈，是谁把小绯送回来的？”
未等那叫李祈的伙计应答，他便看见了一旁眯眼笑看他滑稽模样的杨冽。
“原来是你啊！你真好！我还怕你不等我了呢！”元宝兴冲冲和杨冽说话，语气亲热，“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在我家玩一会儿好不好？我家的饭很好吃的！”
杨冽抿抿唇，迟疑片刻，求助地望着阿尧。
阿尧代她答道：“她叫阿冽。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带她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你记得，一定要来啊！”元宝一迭声应和，连连点头。
王氏家大业大，若干仆妇方才从内院奔出，劝少爷莫闹，此刻均侍立在一旁。有些人的不屑和鄙夷写在脸上，显是对这个傻少爷不屑一顾。
似乎是听到院中吵嚷声，一位容颜清隽、举止从容的男子循声而来，面上带着生意人的和气与精明，眉眼与元宝有几处相似。他见一堆人扎堆拥在铺面里，微微皱眉，又不愿在客人面前发作，沉声问：“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少东家，二少爷一大早就闹着要带他的鱼出去溜达，好半日才空手回来，紧接着又要出去，劝他下雨了也不听。我们怕他淋雨生病了，这才好心劝的，谁知他不领情，还闹着要打人呢。”一个牙尖嘴利的下人快口抱怨道。便有数人跟着小声嬉笑起来，嘀咕几句“居然还有人溜鱼”“真是呆子”云云。那男子恍若未闻。
元宝怯怯地为自己辩解：“哥，我没有打人欺负人，他们不让我出去，我只是推开他们……哥，元宝不做那种坏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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