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周家这桩事情,杨冽莫名觉得阿尧可亲了几分。虽说她尚不知晓他取一无封之神的神格有何用处,却无端觉得,他绝非有心加害他人的恶徒。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阿尧掳她出来至今,似乎并非漫无目的地随意行走,是有自己的章程的,尽管他并没说与她听;然而自从默认了那位叫柳棠的姐姐跟过来,便像被打乱了计划一样,放缓了脚步。
若说是为了与柳棠同行,他又显得极为不屑此人;若说不是,又难以解释,他俩一蛟一龙,为何去哪里都要走路。
譬如此时,她人小腿短,勉力走了大半日,当真累极了,偏又逞强,不大好意思叫阿尧去抱自己。
一路上,阿尧带她观摩了书院、佛寺、放生池。景致是当真小巧精美,然而每到一处,阿尧总用怀着希冀的眼神问她,“还记不记得这个”、“还记不记得那个”。
随着她或迟疑或坚定的摇头否认,阿尧的眼神逐渐黯淡,她更不好意思提自己脚下酸疼疲累之事。
她忽然好想念沉香啊,沉香表哥虽然话多还自作多情,但是开朗又风趣。小玉姐姐也是温柔体贴的性子,很会照顾小朋友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哥哥愈发阴郁苍白的脸,还有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姐姐,连想喝水都不愿意提了。
阿尧刚出门时候对自己的体贴照顾,都哪儿去了?!真是不懂得体谅小孩子啊。杨冽捏着自己的衣袖在心里暗叹道。
倒是柳棠,自阿尧不再赶她走,言谈便不再客气,总爱出言刻薄阿尧几句。阿尧不理睬的次数多了,她也不再执着地自讨没趣,只饶有兴趣地看戏般看着这俩人,顺而看看风景。
然后,她注意到杨冽用几不可察的动作转了转脚踝,便不客气地拍拍阿尧。
“喂,走了这半日,你都不口渴的么?我可渴了,找个地方去坐坐吧。”
阿尧不置可否,看了眼杨冽。
杨冽从善如流地连连点头。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从进了济缘寺,已经大半日不曾让她休息了,便弯腰将女孩儿抱起,令她坐在自己臂弯中。
柳棠还在张望那放生池。一旁路过的寺僧见她颇有兴趣,便热情讲解道:
“小寺这许愿池是极有灵性的,已有数百年历史了。小寺曾毁了又建,几经变迁,而这池子还是当年风貌。据老人们说,曾有真龙在此修行呢。”
少女杏眼一转,眸光跃动,带着好奇“哦?”地一声,意欲引他下文。
寺僧便续道:“那黑龙不知从何而来,大约与我佛有缘,曾化身一尾泥鳅,在此处听经学理。每有香客途径或观池,它都极有灵性地探出水面去看人,人人都道这小泥鳅竟然颇通灵性。”
柳棠似乎并没注意到阿尧的不自在,兀自漫不经心地看着平静无澜的池水,回应道:“大约他是在等什么人吧。所以,每有人来,就看一眼。那后来呢?怎么我们在这站了大半日,也不见它?”
寺僧笑着回答:“既有传说知道是真龙,必然是有人瞧见它飞升离去了。”
另一寺僧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谁能想到,一尾小小的黑泥鳅,日后竟会离水化龙呢!”
柳棠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视线,理理裙裾。
“大约,他等到要等的人了吧。”阿尧开口。
柳棠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冷待,本没预料到,他竟会参与自己和寺僧们的对话,愣了一下,又不愿错失与他说话的机会,便歪头问道:
“你又怎知,他不是没等到那人,失望了,所以离去呢?”
阿尧没搭理她这一问,抱着杨冽转身便上台阶。
他步子稳,向背后抛下一句:
“前些日子还左一句‘恩公’又一句‘恩公’的,如今倒是不客气,‘喂’来‘喂’去了。”
柳棠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他在同自己说话,三两步跃上台阶,顾不得刚理顺的裙裾又皱了一片。
身畔的女子笑靥如花,阿尧却板正着脸。
“我有名字。我叫阿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