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床上。
难道是花城把他背过来的?
他没来得及多想,花城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
“哥哥醒了?”
花城转身关门,他的脸色仍然不好。
“嗯,谢谢三郎。”
谢怜仰头笑了笑。
花城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怜。
谢怜:……
他保持微笑,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花城还是盯着他。
谢怜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发现,他对花城总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上次牛肉面也好,发烧也好,这次受伤也好。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花城眼神微动,道:“哥哥的伤……”
“……这是我以前的私事了,其他人不好插手。”
谢怜垂着眼眸。
“那,我也算是其他人吗?”
谢怜抬头。
花城的眼里……是什么?
他搞不懂,但他不想花城的眼里有这样的情绪。
他鬼使神差的:“三郎当然不是……你是特别的。”
谢怜说完后,自己先愣了。
不是,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三郎误会怎么办?!
尴尬死了啊!
谢怜耳朵爬上粉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花城被这句话撩的呼吸一窒。
他是,特别的。
他知道谢怜不是那个意思,他拼命压下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感情。
“那哥哥能告诉我吗?”
谢怜一顿。
他不知道,那些事情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
谢怜沉默下来。
“三郎,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哥哥问。”
“我们以前,认识吗?或者打过交道吗?”
真的太奇怪了。
花城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熟悉。
仿佛他在很久以前就该认识花城,他跟花城似乎就是至交。
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他。
“我和哥哥,以前见过几次。”
谢怜一顿。
只是,见过几次吗?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失望。
花城隐瞒了谢怜。
他想让谢怜自己想起来。
“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怜抿了抿唇。
“三郎想问的,是手腕上那道伤吧。”
花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三郎可不可以,把手借给我?稍微给我一点点勇气吧……”
花城迟疑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
手指修长,指节有力。谢怜握着那只手。
花城颤了一下。
“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应该,是我上初二那会儿。”
花城静静的听着。
“那时候我在仙乐二中就读,我成绩还算好,就成了班长。”
“那天晚上晚自习,有个人问我借打火机,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他烧一下衣服上的线头。”
“我身上没带,就去以班长的身份找班主任借了打火机。”
“说起来,我当时应该可以发现他不对劲的……”
谢怜苦笑。
“我把打火机借给他后,就去实验楼帮老师整理试卷,我还特意嘱咐他要记得还给班主任。”
“但是当我回来以后发现很多人冲下教学楼,消防车也到了,教学楼起了火。”
“我挣开一个老师,冲进去想救人,却因为救人,而害了人……”
“当时我想把一个同学从倒塌的架子下面拉出来,却根本没发现头顶上摇摇欲坠的灯。”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推出去了,连带着一个昏迷了的人。”
“我抬头一看,发现……发现我们班学习委员倒在我原来站着的地方,一动不动。”
“火势很大,已经蔓延到整个楼层了,我背着那个昏迷的人一路摸索到二楼,然后跳在了安全气垫里。”
“本来,这一切都好好的,可是……”
谢怜突然握紧了花城的手。
“可是有一天,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告诉我,他们查了监控发现,我们班的梁未,就是那个找我借打火机的男孩,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往教学楼层沿路的角落里洒了汽油,所以火势才会蔓延到整个楼层。”
“所以……如果我没有借打火机给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仙乐二中,初二教学楼,原有一千两百人……幸存……三百人……”
“我们班……幸存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张绍…”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他要活下来?
“张绍是我当时带出来的人,脸上留下了疤…他哥哥,就是学习委员,他哥哥明明可以带他一起跑出去的,可是因为我……”
明明,他才最该死……
如果不是他借打火机给梁未,如果不是他执意救人。
谢怜全身都在发抖。
他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他记得那一晚的火光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他开始恍恍惚惚的,他开始不敢睡觉。
他想到了自杀。
他想赎罪。
他用刀划开了手腕,看着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
鲜艳的好像那一晚灿烂的火光。
他被救了回来。
谢怜怔怔的醒来,面对家人的惊喜落下了眼泪。
可就在他醒来的一个月后,谢氏集团突然宣告破产。
父母双双自杀于曾经温暖的家中。
谢怜浑浑噩噩的打了120,然后看见了客桌上的一张字条。
字条上用红色的笔写着:都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谢怜的世界轰然倒塌。
他摸到口袋里的钢笔,疯了一样的往脖子上划。
最后,120及时制止了谢怜,只不过,他的父母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脖子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留了极淡的疤。
谢怜麻木的躺在病床上,他已经请了长期假。
原来,心如死灰是这样的。
可是,某天晚上,一个老伯伯来看望老伴时,给了谢怜一个护腕。
老伯说这是他儿子给他让他戴在手上擦汗用的,他还没用过,就给了谢怜遮疤。
“哦哟,你们这些瓜娃子哦……”
谢怜怔怔的听着。
等老伯走后,他无声的哭了。
原来,雪中送炭的炭,可以点燃一个人的心。
谢怜说完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只有花城知道,谢怜几不可闻的哭了。
没有崩溃,没有竭斯底里。
只有无声的流泪。
花城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谢怜,他的哥哥,他明明也是光的存在啊……
光曾眷顾了他,所以,该换他来守护光了……
花城上前俯身,轻轻的抱住了谢怜。
花城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谢怜本能的依靠着,仿佛他很久以前就习惯了这样。
花城肩膀肩宽,藏着留给谢怜的无尽温柔。
谢怜靠在他肩膀上哭。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花城温柔的顺着谢怜的后背。
“哥哥,别哭。”
谢怜哭了很久,花城的肩上湿了一大片。
谢怜红红的眼眶盯着花城的肩膀看。
其实他心里早就开始满地打滚。
他哭了!?
还哭成这样?丢死人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