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油灯早已烧干,冷了,房内一片漆黑。
可小光儿知道,那人还在。灯,亮与不亮并没有什么关系。看见,看不见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君子让他来,既然事情没说完,他就不会走。
“说吧,究竟何事居然亲自来了?”
说话间,小光儿已到桌前填了油,重新点了灯,顺势拨了两下灯芯。灯下,影子被斜斜拉长,叠在门口那人身上。他手上拿着一件东西,正是刚刚小光儿匆匆关门时抖落的外衫。
“君子有些急了。”
风满城手一挥,小光儿的外衫稳稳落在桌上。火光抖了抖,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小光儿便如这火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仍不紧不慢收拾着行李。
“你这是做大管家做得潇洒,怕是不想回去做个野花野草了吧!”见小光儿没反应,风满城又道。
“话不能这么说!”小光儿道,“若是你这话让主人听了,我可就要吃苦头了!君子的手段,你我都清楚得很。”
“既然知道,不知道大管家准备什么时候做君子交代的事情啊?”
“时候未到,急什么!你以为万绪阁岂是什么古董玩物,你想要就能得到的?消息,谁都能听到,但是能听到跟知天下事可不一样。没了爷,万绪阁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买卖消息的地方,有了爷,才是能‘问天意,窃天道’的万绪阁。”
“哦?这么说,你是没有办法拿到万绪阁了?”
“我拿不到万绪阁,也不必拿到万绪阁。不止我,任何人都拿不到万绪阁。君子想要的,无非是需要的时候知道该知道的事儿,而不是置办一个产业。既然如此,从爷下手不就好了?如果能控制住爷,万绪阁?不过是件小事。”
火光映在背身整理行李的小光儿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这少年管家的神色,只是话语间透着寒意,与平日里处处为解百问着想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饶是风满城,知道小光儿真实身份的这个人看着眼前的少年也不由后背发冷,打从心底泛出一丝丝恐惧。
“哦?你可有解百问的把柄?”风满城仍追问道,君子下的令,想知道的事情若是没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可不敢回去复命。
“你来之前,想必君子可是彻底调查过解百问,无亲无故,除了一个万绪阁外无家无业。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把柄能让人抓住?”
并不是风满城不相信小光儿的说辞,只是他想不出来小光儿会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解百问听君子的话。
二人说话间小光儿已经打点好所有行李,就这一身本就没来得及更换的衣服披上外衫便好,只待洛阳准备停当即可启程。
秋夜深,风微冷,月色如霜。小光儿关了窗,坐在桌前取了两个茶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算是让站了许久的风满城坐下。
“君子的消息没错,江湖上都是这么说的。但江湖人不知道,或者说……恐怕只有几个人知道,爷至少有一个朋友。”
“谁?”
“一个叫风之行的人。”
“风之行?”
风满城不是没听过风之行的大名,只是这人太神秘,甚至比问天先生解百问还要神秘。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知道风之行只是这个人行走江湖所用的化名,却没有人能查出他的来历,甚至就连解百问都对有关这个人的消息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分。
曾经有人花千两银子,只为知道风之行的身份。可解百问居然退回银子,只说了句“非在下所能探讨之人”。据说这是问天先生唯一一次退回眼前的银子。这次事情之后,风之行的身份成了江湖上最大的谜团。
问天先生,凭借其“问天意,窃天道”的本事在江湖上买卖消息没少得罪各路人马,却安然活到今日。想取他人头的很多,却无一得手。其中不乏各路英雄、豪强,未曾见其因谁说出过“不能探讨”之语。
想不到二人竟有这层关系。或所谓“不能探讨”非因风之行身份地位之高,而是友人消息不便透露罢了。想到这里,风满城心中窃喜,仿佛已经知道了风之行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