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拖着长枪,垂头丧气地走进队伍。
皇帝没有看他一眼,目光沉寂而阴狠,他说:“苏少尉出战。”
苏云锦接旨,皇帝看着他,道“别辜负……苏家。”
云起看着她的白袍小将走来,手中的长枪握了又握,还未战,便湿汗淋漓。
“汉将苏云锦应战。”苏云锦目光坚定。
云起看着他一身军甲,竟然心中飘起四个字:“好看得紧。”
云起缓缓抬起长枪,道了声:“指教。”
苏云锦长剑刺来,云起侧身躲过,鼻尖擦过苏云锦的体香。
苏云锦一个回身,长剑挥来,云起一个俯身,握住苏云锦手臂。
他专注的样子真可爱,云起在心中如是乎道。
苏云锦一个飞踢,云起抓过苏云锦的腿就势飞起又落座。
这套招法的正确使用方式是抓住敌人的腿,顺带扯下马。
牧国军队头上似乎有万千只乌鸦飞过。
什么情况,三百招了,他们国主连对方的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到?
难道看上苏小将的美貌?双方都带着盔甲,难道国主可以透过盔甲看到苏小将的内在?
他们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冷珏侯爷看着女儿,抹着眼泪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呀!”
交手于云起还是有些吃力的,因为她发现苏云锦越打下手越重,好像恨不得一剑削死她。
这时,云起觉得身后一阵凌厉的杀气,原来穆远趁虚而入,云起一个后仰击开穆远。
方起身,苏云锦的长剑劈来,来不及闪躲,面具一裂两半。
苏云锦怔在原地。
沙场上千万牧国军队喊杀:“汉军偷袭!”
一时间场上混战。
苏云锦盯着云起,千万的恨、千万的怨,云起愧疚地看着他,以为苏云锦要一剑剁了她。
苏云锦什么也没说,回身快马追上皇帝的护队,心中却奔腾着千万句:孙子!
两军交战,汉帝一退再退,牧国国主递上了求和书。
牧国归还汉占有的一半失地,汉不能再干预牧国内务。
这一年春节,汉军、牧军各自回到故土,过了一个安稳的年。
牧国皇宫。
云起进了德宣殿,暗沉沉的深殿,牧国皇后云氏静静地坐在窗前。
“母亲。”云起上前行礼。
“这大年夜竟然下起了雪。”云氏望着窗外沉沉夜里飘着的雪花道。
“是,天有些寒,母亲注意身体。”
“二十年,你父亲终于回来了。可是……牧儿,你知道见到你父亲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云氏问道。
云起低垂着眼,静静听着。
“你打了胜仗,我自然高兴,只是母亲以为你可以做得更好。”
冷珏离家二十年,云氏撑起了母女的人生,撑起了这个国家。她费劲心血培养冷牧,为的不仅仅接回冷珏,冷牧的野心莫若说云氏给的。
云起深爱着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却也畏惧着她。她的母亲可以让她在雪夜跪许久,可以杀掉她幼年的玩伴,皆因为她需要一个坚不可摧的冷牧。
“让母亲失望了。”云起心头沉重,“没有继续打下去是因为……”
云氏打断了云起,道:“因为那个男人。”
“不,女儿觉得此时锋芒太盛对牧国百害无一利……”
云氏看着她,似乎在确证云起话的真假。云起直视云氏,手心却攥出了汗。
云氏终于开口道:“你做事从来稳妥,娘希望你别忘了自己的目标,你可以有很多的玩物,但万不能失了分寸。”
云起垂首道:“儿明白。”
她离开了德宣殿,云氏叵测的目光一直追着她。
出了殿门,云起接过落雪,良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每年初十,各地封侯上帝都述职,在外的皇室宗孙祭拜祖宗。
帝都满大街的年味,时不时响起几处鞭炮声。
牧国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临安街。
人头攒动,都在争相看看这位传奇的牧国国主。
人们见到一匹匹彪悍的烈马走来,拥簇着一座华丽的马车,帷帐沉沉。
列队到来,临街藕香榭小二楼临风的竹窗关上了。
男子低垂着眉眼抿茶,茶气蒸腾,他好似画中仙般静谧,引人向往。
“不想见么?”牧渊收回望着仪仗队的视线,问道。
苏云锦依旧品着茶,目光浮浮沉沉,不知是源于浮沉的茶气,还是浮沉的心思。
牧渊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在这世上走一遭,心中存个念想是件好事情,若是心中的那个念想能有回应那便是幸福的事了,你受了这么多苦,也该有个家了。”
苏云锦冷笑:“再欺骗一次么?你们笑话看够了么?”
祭天礼。
祭天神坛,皇室宗亲、内外臣子乌泱泱一大片。
“西海国主到。”
“东越国主到。”
“羌南国主到。”
“藏土纳赫公主、驸马到。”
“……”
皇帝高立祭坛,向天祈福。祈毕,礼官告天。
云起仰视着,苏云锦一袭白衣,以舞示身。他是今年的司礼。
诺大的祭台高耸,似乎与天相接。
苏云锦在台上跃起、奔腾、飞转,像骄傲的鹤,像恣意的云,像奔走的激流,像将要远去的仙。
舞毕,他宣读告辞:
“奉天之明,我姓永昌。继天之德,我心彷徨。咏天之道,德我疆土……”
云起听来,字字惊动,终于,惊起的心绪化作一吃春水,荡啊荡,有苏云锦的地方,她的心就是满的。
礼毕,苏云锦承天之德,进行赐福仪式,将各皇裔祭祀前置于祭台的玉珏还与皇裔。
四目相对,云起接玉珏的手都微微颤抖。只是,苏云锦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温度,好似陌路。
云起心中惊骇,接过玉珏却顺势抓住苏云锦指尖,苏云锦转身,留给云起决绝的背影。
云起全身的力气,好似跟着他的转身,就这么散尽了。
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