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灯火通明，宴席尚未开始，笙乐已经渐次响起。
苏云锦一身素色锦衣穿过宫灯照耀的回廊，向灯火灿烂的园子走去。
吴清澜在他半步之外，望着他挺直的脊背，眼神迷离。
“夫君。”她笑得讨好又温柔。
苏云锦回头问：“怎么了？”
“夫君可否走慢些，妾身跟得有些吃力。”吴清澜面上飞上一坨红晕。
苏云锦浅浅一笑，步子放慢了些，吴清澜心中雀跃，却温温款款地相随，轻轻地牵住苏云锦的手。
巧的是，穆远同牧渊夫妇从侧面经过。
“阿锦。”穆远总是不分场合地叫苏云锦小名，似乎他们从来关系亲密。
苏云锦淡淡扫了一眼，道：“穆大人。”
穆远嘴角一丝苦笑，瞥过吴清澜与苏云锦相牵的手，眼神叵测。
牧渊见状，上前拉过苏云锦笑道：“这巧遇见你，我正好跟你说个事，公主，我先过去，麻烦苏夫人帮我照料一下贱内。”
吴清澜笑道：“牧驸马客气了，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牧渊拉着苏云锦走远，公主立在半米外，客气地候着吴清澜。
穆远向吴清澜告辞，擦身而过时却见他状有似无地贴近吴清澜耳边道：“澜儿这是心分两处，阿锦一颗，我一颗呢。”
吴清澜转头，藏土公主诺叶与丫鬟嘱咐什么，并不曾看见，便冷笑道：“不及大人，对夫人一心一意。”
于是，便错开去，各走各路。
世族的恩情，你说它真它便真，你说它假它便好像从没发生过似的。
真真假假，不过因着利益和一些不能言说的蠢动。
如穆远、如吴清澜，如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云起……
皇帝驾临，宗孙跪地叩祈圣安。
皇帝道：“牧儿这段时日可还住得舒服？”
云起回道：“牧儿谢陛下关心，兄弟姐妹们都很照顾。”
皇帝又客气了几句，便道：“不必因为朕在大家就拘束，随意些，今日是家宴，全是我皇族子孙，不必拘礼。”
宴会因这话活络了，宗孙各自上前与帝王问安，也彼此间互相攀谈。
苏云锦被几个宗孙劝了几杯酒，眼神已有几分迷离，侧头听着哥几个说什么，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他不经意抬头，与云起目光相遇，又不着痕迹地避开。
云起仰头灌了一杯酒，身侧递过来一只果子。
“吃颗果子醒醒酒吧，喝多了伤胃。”陶梦儿道。
云起看着陶梦儿一身诰命夫人的正装，打趣笑道：“你终是还俗了。”
陶梦儿面色一窘，随之下巴示意苏云锦打趣笑道：“你也终是追来了。”
云起苦笑，嘴上却说：“一个有妇之夫，顶多算是旧识。”
陶梦儿道：“哦，也是。国主找夫君，什么样的没有，便不要这个有妇之夫了。”
云起转头，笑道：“夫人这是还了俗，口气也这般俗了。”
陶梦儿苦笑着摇摇头，道：“在这世上活着一天便免不了俗的。”
云起看着陶梦儿微微突起的小腹，道：“看来你是再也脱不了凡尘了。”
陶梦儿笑着抚着自己的肚子道：“是呀，有了孩子，那些颠倒梦想的前尘往事都跟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陶梦儿顿了顿，道：“你可知当年是我追的锦哥哥？”
云起不语，但哪个女人没有八卦的心。
陶梦儿道：“别人都觉得锦哥哥满腹才华，样貌英俊，但是，我那时喜欢他却是因为……他虽身家显赫，却无论尊卑皆谦和有礼，那时父亲官场失意，书院里的学生也不甚尊敬，也只有锦哥哥，逢年过节总要上门陪父亲喝喝酒。我觉得那样的人……心是暖的。但没想到受这样的难……”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不是我，穆远也不会那样伤害锦哥哥，我觉得亏欠他太多了。”陶梦儿道：“现今，我与穆远终是成了夫妻，可锦哥哥……”
云起打量着陶梦儿，这个女人不奸不恶，甚至善良到软弱，对命运逆来顺受，唯一的一次反叛便是在心死的时候出了家，只是时过境迁后，她又能在曾经憎恶的生活里生活下去，甚至过得挺舒心。云起竟然有些羡慕，她一生都在追逐，权力、母亲的满意、苏云锦，这是一条艰辛难为外人道的路，只是如果没了这些所求的，那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云起看着苏云锦，对陶梦儿道：“他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你们的歉意也永远得不到原谅，伤害便是伤害，无论有心与否，但他比你们任何人都值得好好对待。”
说着，她起身，向苏云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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