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霁之后,迎来的是开学季,杨玉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和李白在公寓里呆了大半个月,足不出户是日常,古代里养在深闺的小姐,也莫过于此了吧。
在这里,虽不是吃的山珍海味但也营养可口,睡的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但也是冬日里开着暖气的温馨小屋……在旁人看来,她确实没有什么借口要跑路的。
短短几十天,春风送暖,连自己以前不甚熟练的物理科目也在李白的帮助下大大提升,用李白的话来说:
“你现在至少也有C班的水平了。”
她暗自高兴,虽然在年级车尾F班已经待过一学期了,但她着实不喜欢班上的气氛。
除了苏妲己和虞姬,几乎所有人都看她不爽,当然,前提是建立在她杨玉环和女生公敌是朋友。
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来说,F班的女生们都觉得她们三是一类货色,于是,什么难听就往她们头上扣,平日里她就当听不到,毕竟再过十年都是一些记不住名字也记不住脸的陌生人,不必要的社交她不想浪费时间,自然也不在意那些人在背后说她什么坏话了。
于是,她就偶然成了帮虞姬挡枪子儿,帮苏妲己背黑锅的人……
——“姐妹嘛!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环儿,真是谢谢你啊,这么维护我。”
苏妲己和虞姬的话语回荡在脑海里。
半个多月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们俩怎么样了,一定很着急吧?联系不上她。
就怪李白……
现在母亲与李叔叔也联系不到。
毕竟要开学了,她找了个借口试探李白。
“你就这么想走?”
从今早他的情绪就不太对,早饭也不吃,平常对她虽不算温柔但也算客气的,电视里还放着财经新闻,他虽然看也没看她一眼,语气却仍然冷的仿佛来自冰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始终不好吧?
她坐在吧台上吃早餐,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她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战争,手中的筷子却戳烂了一颗汤圆,黑芝麻陷冒了出来。
没胃口了。
就在今早,他们吵了一架,两人间的气氛都有些低气压,她张口,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战争,反正今天她就要走了,忍一忍又怎样,这大半个月李白就没几句真话她不照样忍了?
……
今早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她始终觉得昨晚的梦实在有些蹊跷,忍不住多问了他几句,她就只见他眸色愈渐深沉,一把攥过她的手腕往他床上一扯,她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床上有李白身上的气息,一种深沉的、熟悉的味道,那种好闻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接着李白却用被子捂住了她的整个身体,连呼吸也不让她呼吸。
她想叫喊挣扎,可每每一张口,吸入了便是李白身上的气息,反而弄的自己脸红心跳的。
“你不知道大清早跟男人说这种话很危险?”
被子外是李白磁性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与不耐,她呼吸有些困难,因为李白重重地压住了被角。
真够狠的。
她怎么了?她不就问了问他昨晚是不是抱了她还亲了她,他不但一副不承认的样子,还挺生气的模样。
谁还没有个起床气?
“没亲就没亲吧!”
她被蒙在被子里含糊不清道。
整的好像吃亏的是他一样。
就在上个月前被人强吻的那天,她一个女生也没寻死觅活什么的,也亏她心大,照样该吃吃该睡睡,哪有他反应这么激烈。
除非他心虚了。
她就快呼吸不畅的时候,李白一把将被子扯开,她仿佛又活了一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转过头盯着李白半晌,低声道:
“反正…我也不在意……”
“抱歉。”
他突然开口道。
她愣住了,随即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挫败感,他突如其来的道歉也不知是指什么。
是刚刚他一气之下将她蒙在被子里,还是…昨晚真的亲了她的这件事?
虽然他的话有歧义,但她也没那个耐心再追问下去了。
“你玩我呢是吧?”
不管李白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反正凭她的直觉,他是在撩拨她,她不仅有些上套,还有些心烦意乱。
但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谴责她——你不应该这样。
……
“你还吃吗?不吃我收拾了。”
她收拾好碗筷准备进厨房,客厅里的李白突然起身两三步走过来接走了她手中的碗筷。
“我来洗。”
他低声说,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指尖,她触电般的往回一缩,他感觉到了她手指的冰凉。
“手怎么这么凉?”
他那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自然,还一副我很关心你的样子,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她盯着他,并不说话,表情上却分明写着“不关你事”
“还在生气?”
他将碗筷放进了水槽。
“我生什么气?”
她反问,脸上挂着微笑。
“那样最好。”
他不喜欢哄人。
耳边是李白洗碗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咽了咽喉咙,今早的汤圆甜的有些发腻。
“有水吗?”
“桌上有热水,别喝凉的。”
他淡淡提醒道。
她也没多想,走到木桌旁捧起桌面上的马克杯时,感受到了手心里的暖意。
是红糖姜茶。
霎那间,李白刚刚的所有言行让她恍然大悟,有时候两人的默契就来自于此,以她现在的记忆,认识他也短短不到一年,却莫名地知道他的生日与喜好,譬如他不喜欢吃甜食……
而他,甚至记得她什么时候的生理期。
好像两人之间吵完架所带的余怒全部消失殆尽了。
她就是这么没有志气,总是因为一些小事而感动得痛哭流涕。
说实话,李白除了对她谎话连篇这一个缺点外,对她是真的好。
她生来如此,做不到讨厌对她好的人。
她尝了一口红糖姜茶。
有点辣,但红糖的甜蜜盖过了辣意。
她小口小口嘬着,转过身去看李白。
即使在做家务劳动,但他颀长的身影在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产生违和感,因为要洗碗,他挽起一截袖口,露出干练而线条流畅的手臂,窗外的阳光洒在他栗色的短发上,像镀了一层光芒,直到他望过来,她才回过神来。
等自己转过身时,才发现自己心跳的频率与以往的不同。
........
不得不说,李白天生一双撩人的眼睛,在阳光下,那浅色的瞳孔仿佛琥珀般深邃,让人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还有事吗?”
他随手抽出一张厨房纸擦干手上的水问道,她看见他的手指白皙修长。
杨玉环将视线从他的手指上移开,漫不经心道:
“谢谢你的姜茶……”
李白挑了挑眉,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从厨房走了出来,杨玉环侧身让开后拉住他的衣角。
“还有……今早的事情我道歉……”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杨玉环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泄气,她深吸一口气。
“好吧,我不该一大清早就阴阳怪气地质问你,那种事情,说多了就显得自作多情了……但我并不是故意想要跟你怄气……”
见她难得的服软,李白轻轻笑出了声。
“所以呢?”
“所以我不该怀疑你啊,是我的错,拜托你也别这样跟我冷战好吗?”
表面上和她冷战,背地里又一个劲地对她,其实清晨的那一架,几乎都是她一人的独角戏,李白压根没反驳几句,后来气不过把她闷进被子里后又转身去给她煮汤圆了。
可能是生理期的缘故,她才后格外情绪化,冷静下来又后悔。
“抱歉。”
她再次郑重道,头顶传来李白的一声轻笑,她抬头,撞上他的目光。
“那种事情,我有否认过吗?”
他微微俯身反问道,她一怔,耳边响起的声音仿佛带了电流。
“你……”
耳根仿佛有热浪爬过,她一时也讲不出来话了,回想与李白争吵的过程,他确实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过,就像遇到了一道极难的证明题,她怎么也找不到论据,偏偏对面的人抓住了她所有的把柄。
现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且,”他顿了顿,挺直了身子,“我跟你道过歉了。”
她现在才是哑巴吃黄莲。
“那…那你凭什么那么做?”
“我也不想啊,是你主动的。”
他笑着解释道,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刺到了她的眼。
确实是她主动的,可她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而她分明也记得,分明也记得是他先撩拨的她!
现在反倒是他先贼喊捉贼了。
“李白,欺负人很好玩是吗?”
他见她是真有些生气了,伸手欲要拍拍她的头。
“放心,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额头而已。”
可她却躲了过去,一句“我做题去了。”给糖塞了过去。
他滞留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那副温柔的笑容在她离开后顷刻无存,只剩下无尽的苦笑。
伤害她,也是在伤害他自己啊……
……
回到书房的杨玉环开始疯狂刷题,仿佛只有单调枯燥的高考题能填满她空落落的心。
“我这是怎么了……”
她在心里问自己。
她只是觉得好生气好生气,比起她被人强吻还要生气。
李白这个人,她真的猜不透,经过这些事,她也看出来他这个人最擅长的莫过于送你一巴掌在给颗糖吃,偏偏她还傻傻的嚼着他给的“糖”还直夸真甜。
“对,我一定是不甘心被他耍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下午啊,她就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
狄仁杰果然如约而至的赶来了公寓,杨玉环就躲在门背后,他一开锁她就往外冲。
狄仁杰吓了一跳,手臂也下意识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诶!你干嘛!?”
她才不会跟他多费口舌,这个参与了“囚禁”计划的罪人。
她弯腰从狄仁杰的手臂下灵活地钻了出去,连电梯也不坐,直接往楼梯方向跑。
就像越狱成功的囚犯一般,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后面传来狄仁杰追赶而来的脚步声,伴随着他扯破喉咙呼唤李白的声音:
“李白!那丫头逃跑了!!”
……
整栋公寓里恢复了安静,狄仁杰坐在沙发前盯着李白,局促不安的样子。
“李白啊,那丫头跑得真快,我都追不上了……”
说着又尴尬的笑了笑。
“走吧,我好久没出过门了,咱们去喝杯?”
李白却一副不怪他的样子,表情很是自然。
“李白,你别这样,你要想骂我直接骂,这样怪可怕的。”
狄仁杰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知道,李白越是把自己伪装得很平静,内心便越是暗流涌动。
“我为什么要骂你?”
李白看向他,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把她放走了啊?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唯一的线索啊。武蕴宜那女人嘴就跟蚌壳似的紧,怎么也撬不开……”
狄仁杰见李白的脸越来越黑,立马噤声。
他怎么敢在李白的面前提那个女人啊……
“家里养的小猫儿好奇外面的世界,但总有一天会可怜兮兮地跑回来,因为没了我,小猫儿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李白幽幽道。
狄仁杰一愣,他明白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那丫头挺可怜的。”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狄仁杰完全能理解当初的李白,表面上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李白,只是这个世界,将他逼成了另一个李白。
从美国回来后的李白,真的变了太多太多。
“是啊。”
李白不置可否,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疼惜的神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你别真的上心了,到时候你割舍不下了,她恨的可是你。”
这种买卖对李白一点儿也不划算,狄仁杰自然也是对他着想的。
所以,趁李白还未深陷其中,他作为朋友一定要拉他一把。
“我终究是对不住她的那个,可我,也只能对不住她,要怪,就怪她姓杨了。”
……
此刻,由中国前往法国的客航里,头等舱坐着两个男人,一位长得很杨玉环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财经报纸,另一位金发男子则与旁边经过的空姐搭讪。
“uncle,我们真的不带环走吗?”
金发男子有着一双如同窗外天空一般湛蓝的双眼,心里浮现出半月前咖啡馆的相遇。
男人从报纸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放心吧,我的女儿,我终究会将她带回我的身边。”
男人今天的心情极好,报纸上的头条便是国内第一大财团宣布破产被王氏财团收购了。
此次他回国的目的,除了想带女儿回法国,就是对李客的打击。
李客他肯定也想不到,曾经那亏空了几个亿的葡萄酒生意,东家就是他杨玄琰啊。
到底还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曾经他害得他身败名裂,他便可以东山再起以牙还牙。
只是没想到的是,让王穰那老狐狸捡了便宜,想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他不过是李客身旁的一个小跟班呢,李客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却躲不过被自己养的狗咬上一口,现在都不知道躲在那个国家去了。
听闻李客将自己的妻儿都给抛弃了,对于他的前妻武蕴宜,他自然也没有同情之心了,她当年能将人害死,能算计她的丈夫,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自食恶果。
从大学起,他早就看出了武蕴宜内心虚伪肮脏的一面,嫉妒周月盈不说,还想尽办法爬上他的床……
如今天下太平。
而他杨玄琰,自然就坐收渔利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客和周月盈的那儿子,才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他在国内,无论是王氏还是李氏,都安插着自己的眼线。
而李氏财团名义上虽是被王氏收购了,但其中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都在李白的手上。
余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王穰和她女儿王昭君各自百分之十。
可怜了他杨玄琰的宝贝女儿,白白地给人背了黑锅,好在他回法国前将事情弄平息了,环儿她仍旧可以无忧无虑地读书生活,媒体不会再找上她打扰。
“总有一天,环儿会认清这个世界的丑恶的,那时她就会明白,除了爸爸,没有人是真正对她好的。”
好环儿,在中国,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金发男子看着身旁的继父望向了窗外,露出慈祥而温暖的笑容,那是中国的方向。
……
虽然已经是初春了,可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的杨玉环依旧感觉到空气里的湿冷。
她出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李氏财团。
她说自己找李客,却被保安轰了出来。
“啥李客?没听说过!”
保安有着一股浓郁的地方口音。
“就是这里的董事啊。”
她解释道。怕他听不懂,又道:“就是这里的老板。”
“我们老板姓王不姓李,快走快走,别在我们公司大门瞎晃悠。”
保安一个劲儿地轰她走。
不就是她今天逃出来穿的一双棉拖鞋嘛!?
“那你听过武蕴宜吗?就是这里前董事的夫人……身边应该还带着一个这么点高的小男孩……啊!”
她还想追问,却被保安狠狠地推了一把栽倒在地上。
“没听过,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偏来这里找茬是吧?”
“喂!大叔!你怎么推人啊!”
杨玉环也很气恼,想要爬起来,脚上却使不出力气。
“起来吧,地上凉。”
突然,一双白皙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温和的犹如这温暖的春风。
“谢谢……”
杨玉环握住了女生的手站了起来道谢。
“啊…小姐……”
那个推了人的保安见来者才支支吾吾道。
“你脚扭了?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吗?”
她的脚原本就有旧伤,如今一扭,怕是伤经动骨了,她垂眸对着那个被称作小姐的女生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搭车。”
“真的不要紧吗?”
女生再三确认。
“嗯。”
她点点头,离开了李氏财团,进了一座电话亭。
她没有钱打车,将身上仅有的硬币给虞姬打了个电话,至于为什么不给苏妲己打,大概她也被家里的人关在家里吧。
电话拨通后,听到虞姬那熟悉的声音后,她竟然有一些委屈。
“虞姬……”
“环儿?!”
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杨玉环的声音。
“你来接一下我好不好?”
虞姬听见听筒里杨玉环浓重的鼻音,彼时她还在自家的火锅店帮忙,一接到电话便走出了店面。
“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你先别哭。”
“我没哭,我只是感冒外加扭伤了脚而已。”
她吸了吸鼻子。
“在哪里?我马上赶过来。”
“李氏财团楼下……”
她望了望电话厅外,发觉曾经名叫李氏财团的摩天大楼,已经易名成了王氏财团了。
挂了电话后,她心里才暖暖的,在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闺蜜,才会在你最受伤,最需要倾诉的时候,越过千山万水来到你身边陪伴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