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身,道:
南风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
谢怜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
谢怜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轻轻一推。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
花城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
他指天道:
花城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
谢怜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
花城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戚容和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
南风怎么他也在这里?!
花城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怒)
戚容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下来带的吃食够吃!小红,跟紧表哥,不要走丢了啊!〔通灵:啧啧啧,不是我说,狗花城,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花城〔通灵:要你管!〕
谢怜唉?为啥是跟紧我?跟你不行吗?
戚容我懒!{心想:呵呵!你觉得可能吗?}
谢怜行吧!跟紧啊!
花城好!
南风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谢怜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戚容……
扶摇……
南风……
五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进入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但是谢怜忘了戚容也可以使用法力。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谢怜戚容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
谢怜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
花城不必了!
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
谢怜有需要再找我要!
戚容表哥,为什么不把斗笠借我用?
谢怜你看你的样子像需要斗笠吗?
戚容……
五人到了一个破旧的屋子歇息
谢怜喝点水吧
花城好……
扶摇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
扶摇我这里也有!请吧!
戚容{心想:现形水?又来了!尼玛的到底有完没完啊?!等到了罪人坑不就知道了吗?有必要一直试探吗?再怎么试探都不可能会让狗花城显出原型啊喂?!}
花城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
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干什么?}
扶摇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花城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扶摇你是客,你先请!
花城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扶摇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花城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笑)
扶摇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两位,这水有毒没有!
花城两位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
谢怜没有毒!不过……
戚容(无语)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
花城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
花城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戚容{心想:啧!真不愧是狗花城!}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
花城味道不怎么样!
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
扶摇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
花城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语,戚容道:
戚容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
谢怜{心想:竟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
花城哦?
似是颇有兴趣,道:
花城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
花城两位哥哥,你们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咳!
回过身来,道:
谢怜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
南风则冷声道:
南风谁跟你开玩笑?
花城一把断剑,如何防身?(笑)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
南风你……
扶摇你……
花城哈哈!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
花城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是的,当掉了!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谢怜戚容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
戚容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四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
南风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
谢怜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
沉吟片刻,他道:
谢怜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好在这一行人虽然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该做事时都还是铁了心的做事,当下不再较劲儿,收拾了红镜碎片便出了小楼。五人顶着风行了一阵,这一阵,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可走出的路程,远远比不上之前两个时辰能走的。那风沙比之前都要大了许多。狂风裹着沙子,劈头盖脸打在人身上,打得人露在外面的头脸手臂都隐隐作痛。越是走,越是感觉艰难,耳边呼呼作响,黄沙铺天盖地,视物不清,谢怜压着斗笠,道:
谢怜这风沙来得好生古怪!
戚容确实!
半晌,除了戚容无人应答
谢怜{心想:其他人莫不是掉队了?}
回头一看,三人分明都还好好跟着,只是仿佛根本没觉察他方才说话了。原来风沙太大,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被刮走了。南风与扶摇自然不用他操心,顶着乱风狂沙走得稳稳当当,杀气腾腾。而三郎一直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处,不紧不慢地走着。漫天的黄沙之中,那少年神色无波无澜,负手而行,一身红衣与黑发乱舞斜飞,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风沙的侵袭,全然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谢怜已经被沙子打得脸上发痛,见他如此漠视,着实忧心,对他道:
谢怜当心沙子进了眼睛和衣服里!
再一想,他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谢怜便直接走过去,帮他把衣服领子收了收,裹严实了,不让风和沙子灌进去。三郎又是一怔。这时,另外两人也跟了上来,五人距离较近,总算能勉强听清彼此声音了。戚容道:
戚容大家小心点,这风沙来得突然,不大对劲,怕是阵妖风邪气!
扶摇不过是风和沙子大了些罢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
谢怜摇了摇头,道:
谢怜风沙还好,怕的是沙子里夹了别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谢怜头上斗笠飞起。那斗笠一旦飞了,便要彻底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了,三郎却是反应奇敏,身手奇快,一举手,便把即将飞向天空的斗笠截住了,再次递给他。谢怜道了谢,一边系着斗笠,一边道:
谢怜我们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扶摇却不赞同:
扶摇这风沙若当真有鬼,目的就是想阻拦我们前进!越是如此,越是应当前行!
闻言,谢怜还没说话,三郎却是先哈哈笑出了声
花城哈哈!
扶摇一抬头,冷声道:
扶摇你笑什么?
三郎抱着手,嘻嘻笑道:
花城故意和人反着来,是不是给你一种自己十分特立独行的满足感?
谢怜之前就觉得,这少年虽然总在笑,但时常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在故作恭维地嘲讽对方。但这一次,任谁也能看出来,他这笑容,半分好意都不带。扶摇目光骤冷,谢怜举手道:
谢怜你们先打住。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风真大了也是很恐怖的!
扶摇还能把人吹上天不成?
谢怜嗯!你说的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几个人便忽然消失了。事实上,消失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这风沙竟是真的把他裹了起来,卷上了天。龙卷风!谢怜在半空中天旋地转,一挥手,道:
谢怜若邪!抓个坚实可靠的东西!!!
若邪嗖嗖飞出,下一刻,谢怜便感觉白绫那端一沉,似乎是缠住了什么,扯住了他,谢怜好容易在半空中定住了,低头一看,他居然被狂风带到了距离地面起码十丈的地方,若不是若邪抓住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只怕他会飞得更高。现在他就犹如一只风筝,只被一线牵着,心系地面。扑面的黄沙之中,他一面抓着若邪,一面勉力去看若邪到底抓住了什么。看着看着,他终于辨认出了一道绿影和一道红影。若邪的另一端,似乎正缠在一个绿衣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年的手腕上。他让若邪抓个坚实可靠地东西,若邪居然抓住了戚容三郎!谢怜哭笑不得,正要让若邪赶紧重新抓一个,只觉腕上白绫猛地一松。他心中暗暗叫糟。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并不是若邪的另一端被松开了。而是更可怕的事发生了。果然,地面上那道绿影和红影忽然离他近了不少, 未过多时,便来到了他伸手可及之处。戚容和三郎竟是也被卷入暴风之中来了!谢怜冲他们喊道:
谢怜不要慌!
一张嘴便又吃一大口沙子,但事到如今,,吃着吃着也吃习惯了。虽然他喊着让戚容和三郎不要慌,,可实际上,他也觉得戚容和三郎根本就不会慌。果不其然,两位少年被卷入半空中后,若邪迅速收起,拉近三人距离,谢怜看得分明,他脸上半点慌乱的神色也没有,简直给他本书他就可以立刻在沙尘之中安然地看起来,谢怜甚至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被卷上来的。若邪在三人腰上绕了几圈,将他们绑在一起,谢怜又道:
谢怜再去!这次不要再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