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一打了招呼，我跟子冉坐下，开始吃早饭。一个荷包蛋，一碗白粥，算是很不错了。
爸喊了一声妈妈，妈妈搁了东西也过来吃饭。爸平常忙，也就这种时候能悠闲地问上两句我的功课也好奶奶的身体也好。只要没我的事了我就低着头事不关己，妈做的荷包蛋特别好吃。
一侧头，看见子冉把脸几乎埋在碗里眼泪跟下雨似的啪嗒啪嗒往粥里掉。我一慌，伸手推她：“怎么了？”
她脸上那个巴掌印虽然有消肿的迹象，但还是格外触目惊心。我一辈子都没望她当时说的那句话。子冉那时回过头红着眼眶看我：“美智子，我羡慕你。”
我哑然。
爸爸不懂中文，但爸妈都回头来看她。子冉泪流满面，抽泣的样子惹人心疼：“我爸曾经是个穷商人，我的外公是非常富有的房地产投资商，我妈是他的小女儿，天生脾气就很懦弱，总是小心翼翼的。他们俩当年一见钟情，我外公嫌弃他没出息，不肯让我妈妈嫁给他。但是我妈说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我外公面前那么固执，最后外公拗不过她，虽然让我爸当了女婿，却一直看不起他。过了两年，我爸的生意靠着我妈越做越大，也变得很富有，在商界叱咤风云。但是我外公还是对他冷言冷语，认为他是靠着女人爬到这个地位的。
“我妈怀孕之后，他一直盼着我妈生个儿子，让我外公看得起他，但是不巧，投到我妈肚子里的，是我。”说到这里，子冉扯起嘴角苦笑。“生我的时候难产，我妈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而碍着我外公，我爸也没法在外面找女人，就对我们母女态度越来越差。一开始只是夜不归宿，有时候回来也是醉醺醺的，动不动就动手打我妈。我外公去世之后他更肆无忌惮，不但经常带女人回家，还迷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一个劲儿地往外输，我妈劝他不要再赌了，他就下狠手，我妈整天身上就没一块好肉，还要伺候他，看他和他那些女人的脸色。我一直跟我爸对着干，那晚他又朝我妈发脾气，我冲过去帮她，他就连我一起打。”说到最后，子冉冷下眉眼，不复平日里小太阳般的模样。
整段故事她都说得平平淡淡。我的子冉扛着这些，却总是带给所有人最温暖最美好的笑容。她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脸上只有泪痕却没有眼泪。她的一切开朗和纯洁，此时都像无数根针，刺痛着我的心脏。
妈妈都开始抹眼角，道着这孩子命苦，子冉面无表情地被我揽进怀里。
从今以后有我。我想对她说。
那天下午我们俩站在露台上，懒懒地晒着太阳，风拂过我的发梢和她的裙摆。
子冉⋯⋯子冉⋯⋯
我张了张嘴，没有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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