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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03

花狐狸与冷美人

残宇终是没有回来,被教会列入了失踪名单。

最初动用了大量资源去寻找,但残宇的下落就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一次次的失败后,教会放弃了寻找残宇。暗星也辞去了在教会的工作,向每个朋友告别,在狂风暴雪中只身离去。

踩在积雪上的暗星想,他怎么又变成了一个人。

父母离开后他有妹妹,妹妹离开后他又幸运地遇到了残宇,现在连残宇也离开了,他还剩什么?

暗星低眸想着自己这不堪的一生,猝不及防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一个狗啃泥。

暗星回过头,一抹显眼的红色映入眼帘,令他愣了一下。

他放下向行李,走上前,小心地戳了戳那团带有红色的雪,戳着戳着觉得不对劲,不顾雪那入骨的寒冷,把雪扒开,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和雪一般洁白的银发。

暗星下意识的把人从厚厚的雪里挖了出来,看着那孩子被冻得通红的脸,衣服上全是血迹,暗星就想把他埋回去。

大概是被人抛弃在这里的吧,看起来就像个麻烦,估计是什么天煞孤星,或者有仇家什么的被追杀,总之这么小一个孩子单是被雪埋在这里就不正常。

暗星想把他埋回去,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人,既然残宇不在了,他也没必要继续戴着温柔善解人意的面具了。

但是埋回去又要碰雪,好冷,他才不想干。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先决定把这孩子带回去,等过段时间把他送去教堂的收养所好了。

就这样,暗星违背本心地把这孩子带了回去。

暗星在斯库学院找了份工作,面试成功后学校给他在学院安排了住处,一间小小的屋子,只有一间小小的房间,一个小小的厨房,一个小小的书房和卫生间。

暗星想了想,把书房搬空,安了张床给那个捡来的孩子睡。

那个孩子虽然衣服上有很多血,但是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就是一直在发高烧,暗星严重怀疑这样下去这孩子会烧傻。

暗星既要忙于学院给他安排的工作,又要照顾不省人事的小孩,忙得他是焦头烂额,没时间去感伤自己的不幸。

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感觉生活很充实,没有空缺感。

终于在高烧的第二天晚上,那小鬼终于退烧了一点点,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暗星正在给他换毛巾,非但没有感激之情,还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抓起头上的毛巾就朝暗星的脸扔上去。

暗星:“……”感情我捡回来了一只白眼狼!

暗星把掉落的毛巾捡了起来,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孩子,这只是个孩子,不要和孩子计较,不要和孩子计较……

然后暗星挂上了标准的温柔笑容,道:“你别害怕,我不是要害你,我在救你。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直接从这里离开,大门在那边。”

小孩站在床上,警惕地盯着暗星,暗星则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大一小就这么看着对方,最后小孩老实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死。

暗星:“……”我不是来给你收尸的。

暗星把毛巾洗干净又放回他的额头上,看见他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动,知道他没睡着,无奈道:“不想睡就起来吃点东西,我煮了粥。”

小孩没反应。

暗星把粥盛了出来,香气弥漫,小孩的肚子叫了起来,终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抢过暗星的碗连勺子都没拿就躲到角落里吸溜。

暗星无奈,这是什么原始人,这是被野兽带大的吗?

暗星好心提醒道:“你才刚醒,别吃这么急,对身体不好,慢点吃,我这里还有。”

话音刚落,小孩就被呛到,连连咳嗽。

暗星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但是很不幸地靠近他的时候,被他一手打翻了,水泼了一地。

暗星:我忍,忍还不行吗?

暗星微笑,俨然一个善解人意的长辈模样:“没事,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好了,我再给你倒一杯水,你自己过来拿吧。”

小孩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捧起暗星给他重新倒好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暗星担心离他太近会吓到他,便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道:“我叫暗星·翼,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你可以叫我老师。”

小孩转过头看向他,开口道:“是天上的星星吗?”

暗星完全没想到他会接话,愣了愣:“对~”

小孩又道:“可天上的星星不是亮的吗,为什么你会是暗的?”

暗星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可笑,那个女人给他取的名字,大概是早就想到暗星会有这一天了吧。

暗星暗星,没有光芒的星星,在夜空中根本就看不见,可以说是不存在。

暗星,不存在。

暗星改变主意了,他要把这个小孩留在身边,由他来说明,自己是存在过的。

以及,寻找那个人。

暗星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回来:“这个不重要,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眼神闪了闪:“……我不知道。”

“失忆了?过去也不记得了?”

“嗯。”

“也行吧,不记得就算了,你就先待在这里,如果你想走我也不拦着你,只不过你一个小孩无依无靠的,去到外边,可以说是死路一条,好好想想吧。”

把小屁孩哄睡后,暗星琢磨着给他取个名字,看着对方那精致的小脸,等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美人,还是取个好听点的名字比较好。

给小屁孩准备好早餐后留了字条,暗星又去学院工作去了,正好是学院新生开学季,暗星心里一动,给院长写了份申请书,请求要一颗魔法石给一个孩子。

院长要求要孩子的身份证明,不然不予受理,暗星只好放弃,觉得那孩子还小,慢点来也行。

在办公室备课时,暗星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大概会很适合那孩子。

今天的风雪依旧很大,暗星打着伞回到住处,看见火炉里燃着火,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顿时有种终于回到家了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等着自己回来,很温暖。

小孩裹着被子坐在火炉边,听见门口有动静,回过头见是暗星后又把头别了回去,一个人烤着火。

暗星觉得他有点小可爱,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怎么生的火?”

小孩不满地拍开暗星的手,道:“用魔法。”

“唉?我还想着向校长为你申请一块魔法石,没想到你原来就有啊,不错不错。”

小孩傲娇得很,压根不理会他的夸赞。

暗星从冰箱里拿出几片面包,简单地用魔法加热了一下,给了两片给他,道:“对了,你的名字我想好了,你是要我取的,还是要自己取的?”

小孩啃着面包:“随便。”

“染辞。”

小孩啃面包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啃。

暗星看着他微笑:“怎么样,好不好听?”

小孩不屑道:哦。”

小屁孩,就爱装老成。

暗星忽视了他那快翻上天的白眼,述说着名字的寓意:“你不是忘记了过去吗,那一定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吧,不然我也不会在雪地里捡到你……既然忘记了,那就辞掉过去,活在当下好了。”

再想到这孩子的未来,暗星又道:“以后你是要去学校的,需要户口,如果不是在孤儿院或者收养所,你最好还是填在我的户口上,愿不愿意?”

小孩眨眨紫色的眼睛一个字蹦出来:“哦。”

暗星:“说一句完整的话。”

“你想好了要收养我了吗?你对我一无所知,不怕我的仇家找上门来?”

暗星一愣,这孩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失忆了,但是这方面嘛……

暗星笑得像一只老狐狸,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左耳耳垂上的耳钉:“我也有仇家,没准咱俩还是同一个仇家。”

小孩抿了抿嘴:“我跟你姓了。”

暗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不要去孤儿院或者收养所,他要跟着暗星。

那之后,暗星的户口上,终于有了一个除他以外的活人,染辞·翼。

说来也奇怪,从染辞的户口到他这之后,染辞的发色和瞳色渐渐发生了改变,要不是暗星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他还真不信。

起初只是觉得那一头银发颜色变暗了,紫瞳颜色也变浅了,后来就变成金发碧眼,总之还是很好看就对了 。

庆幸的是在那之前还没外人见过染辞。

相处久了之后,染辞对他从一开始的不屑变成了憧憬,每当暗星在那即是餐桌又是办公桌的桌子上工作时,染辞就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暗星有空时也会教他写字和简单的魔法什么的,渐渐的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因为染辞的活动范围只在他们这小小的屋子里,他没有与暗星之外的人沟通。

有一次他兴起把染辞带到了学院里,学生看见他都想上来逗逗他,结果染辞看见人就跑到暗星身后,像只小野兽一样张牙舞爪。

在暗星的不屑努力下,染辞仍然没能与生人接触,看得出来他很抵触,暗星寻思着先带染辞去一个同龄人较多的地方相处一下。

然后他想到了白教堂,那个被称为天才的索西斯。

暗星把染辞带去了白教堂。

路上染辞还以为暗星不要他了,闹了好一阵脾气,好不容易哄好了,说过一段时间就回来接他。

门口来迎接的索西斯看见染辞的时候,一脸质疑地看着暗星。

“你哪来的孩子?”

一同来的修女玛丽质问道:“你这家伙,一离开教堂就这么……孩子都这么大了?孩子母亲是谁?你们有结婚吗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你说你是不是去渣了?”

暗星:“……怎么可能,我没结婚的打算。”

玛丽不依不饶:“那这孩子是哪来的?”

暗星:“等会跟你解释,你们先把小染带进去,求求你别一口气问太多问题。”

染辞不情愿地跟着较为温柔的修女玛娅去了收养所,接着暗星又和玛丽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之后,喝了一大口水准备回学院了,索西斯那双眼睛盯得他脊背发凉。

暗星把索西斯拉到一旁:“你有话就说,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索西斯看了一眼他的耳钉,忽然道:“我一直都想说了,你那枚耳钉,在你身上有违和感。”

“你是想说残宇的事吧?”

“你是想利用那个孩子吧?要是你在寻找残宇的途中出了意外,你想让他继续替你找?”

“这确实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啦,但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我其实也是渴望平和日子的人,和小染做一对平凡的师生也不错。”

“我没见过户口都在一起的师生。”

暗星:“……”

“你还没放弃找残宇吗?我都知道,你还在私底下找他。”

暗星摆摆手:“你知道就好,那你也该知道,我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丝有关残宇的线索。”

暗星临走前,特意嘱咐索西斯道:“我家小屁孩怕生,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帮他克服,索西斯天才~”

暗星没有信错索西斯,染辞在一次又一次地被暗星以忙为借口送去收养所后,终于变得乐观开朗了,就是……还有点毒舌,嘴上不饶人,甚至还打人,经常惹到学院里贵族出身的学生。

开始暗星很头疼,但当他知道染辞每次打人都是因为有人侮辱自己才出手之后,心里五味杂陈,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为了染辞不再被欺负,暗星也是拼命工作,在老院长退休后,他以绝对优势被选为了院长。

时光飞逝,染辞也到了该入学的年龄。

暗星一度担心染辞这样骄傲能不能找到朋友,事实上他多虑了。

开学第一天,他家小染就和一个白发碧眼长得还不错的贵族小男生打成一片。

嗯嗯,确实是打成了一片。

据说是因为染辞抢了人家的魔法石,想逗逗人家,结果魔法石滚进碧落湖里了,贵族小男生还没学过魔法,直接就跳下了湖里,结果……他不会游泳。

染辞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跟着跳下去救人,幸好路边有学生跑去找了老师,正好就遇上了暗星。

暗星赶到的时候,染辞已经把人捞了起来,还顺便把魔法石一起捡了回来。

看见染辞坐在草地上看着呛水的小男生,眼里全是惊慌,到底还是个孩子,内心总是善良的。

染辞慌乱中看见了赶来的暗星,眼里立刻燃起了希望,暗星用魔法帮小男生把水吐了出来,小男生才悠悠转醒。

暗星还想问问有事没,还没问出口,小男生就一拳打在了染辞脸上。

……好凶。

染辞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反击也没有生气,而是把魔法石还给了人家。

后来暗星得知,那位贵族男孩叫凌霄,凌霄·仪。是他曾教过的学生凌羽·仪的弟弟,更是废墟区唯一的幸存者。

染辞后来主动来找暗星认错,暗星让他去找当事人道歉,染辞一向很听话,在这事上却犯了难,纠结一番后,还是选择了去道歉。

结果……很不好。

让染辞去道歉,他却向凌霄发出了挑战宣言,说这次期考要考第一绝对要胜过凌霄,但凌霄压根没有要理他的样子。

染辞果然是说到做到,暗星工作到深夜回家,发现染辞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染辞听见暗星回来了,就出来帮他把保温的夜宵呈上,看样子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在讨好父母以防被骂。

暗星没跟他说道歉变挑战的事,只是让他快点去休息,不要熬夜了得不偿失。

人老了,总是会羡慕年少的人,年华正好,怀揣着梦想,燃着熊熊的名为青春的烈火。

暗星摸着耳垂上的耳钉,当年他和残宇在图书馆一起为了干扰对方而看书,是不是也像染辞这般?

只是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找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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