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与司命双双酩酊大醉,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仿佛听不见外面兵戎相向相互拼杀的声音。
天界此时仙心惶惶,却是都不曾奔逃,因为他们心中坚信,帝君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因此众仙纷纷披甲上阵迎战魔族,甚至就连昔日从不曾参加任何纷争的文仙,连同月老、金星等老臣,也没有选择避难,而是与众人一同死守天界。
杀伐声不绝于耳,混乱不堪,而帝阳宫却是一派宁静,宫中仙娥下属,并无一人弃帝君而去,似乎与平常无异,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仙臣也好,宫娥也罢,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满怀信任,对帝君的信任,帝君在天界就在,三界亦可安然,所以只要帝君不弃天界离去,他们定死战到底。
或者帝君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他们愿意以命相搏,为帝君走出悲痛换取充裕的时间。所以没人去劝帝君此刻该做什么,都在静静的等待他振作起来。
柏麟怎会听不到外界的嘈杂,只是他舍不下与玄儿相处的一丁点时光,他终是亏欠她太多,沦为傀儡的日子,他伤害她太多,他想赎罪都无从做起。其实他人醉,心却没醉,反而好多事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玄儿不要他了,彻彻底底抛弃他了……
他都知道的,都知道……但只要琦玄的身躯出现在他眼中,他就可以欺骗自己,不是想逃避是自己杀了她的事实,而是舍不得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了。
怎能不恨,他恨不得自己同她一起去死,这条命本就是她的,随她而去也是理所应当。可他又怕自己玷污了她,是他亲手将自己逼到此等地步,玄儿一定不想看见他,她会怪自己冷血无情,他怎敢去见她……
柏麟摇摇晃晃起身,足下轻飘飘的,一步一个踉跄,跌跌撞撞来到殿门口,随手将禁制散去,望着已经醉倒在地上眼神难以集中的司命,柏麟再次选择蒙蔽自己的心,他笑司命不胜酒力,笑司命躺在地上,笑司命一副傻气,更笑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
柏麟帝君哈哈哈…司命啊司命,本尊同你相交数万年,却不知你酒量如此之差。
他笑的癫狂,笑的苦涩,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由心往外开心的样子。
司命吧唧吧唧嘴,喉咙里好苦,眼里的帝君撑的更苦。
司命呵…哈哈哈哈……帝君,您就别笑话小仙了吧,看看您自己,还不是站都站不稳……
真的喝了好多酒,门口一地的酒坛,殿内同样满地酒壶,他们此刻都想大醉一场,把什么都给忘了。柏麟笑着,笑着笑着血红的眼尾掉落一滴泪水,沉寂的痛苦和压抑,随着酒气在顷刻间全部释放出来。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司命嘀咕着,却嘿嘿一笑,呢喃着‘疯了好,疯了就不知道疼,疯了能好受点儿……’
蓦地,柏麟收敛了全部笑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满目血泪,挺拔身躯豁然半跪在地,一手撑着地面,头低低压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毫无预兆的传来。
司命一下酒醒了大半,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忙上前去想扶起帝君。
司命……帝君…帝君………
柏麟帝君……司命…好疼……这里…真的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呢………
柏麟咬着牙狠狠戳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心头血融进身体时,那么那么灼热滚烫的温度。
司命破防,压抑的泪水顿时澎湃,他同是跪在地上,习惯性掏出怀里的帕子,想帮帝君擦去唇边的鲜血,但他知道,这里的血擦的净,帝君心里的却是不能。
司命放下帕子,改为双膝跪在帝君身前,两手叠放在膝前,深深一拜,却久久没有起身,哽咽的声音沉沉传来。
司命…小仙知道……小仙都知道………
司命没说请帝君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他明白帝君做不到,而他也说不出口,只是重复的说着,他知道。
曾经那个目空一切唯有慈悲,无比尊贵的帝君,此刻像个孩子般在他面前痛哭,司命才发现,帝君终于找回了自己,可同时命运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好不容易找回的东西狠狠剥离。
天意弄人,但自始自终好像愚弄的都只是帝君一人。
之后司命再没开口,只是陪在柏麟身边,等他把所有痛苦发泄出来。有时候他真的挺心疼眼前这个活了不知多少个万载千秋的神,他生来就被赋予帝命。为帝王者,首先是帝,其次才能是他自己,他为了这三界付出了全部,成了普天之下最让人敬畏的神明,所有人都觉得他本该如此,就应当承担如此沉重的担子,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渐渐忘了柏麟是谁,只记得他是帝君。但谁还记得,为帝者不止他一人啊,明明不用这么苦的,又为何偏偏所有都留给他一人?后来,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可以让他做回自己的人,痛痛快快无所顾忌的爱上一场,可到最后,三界也好、琦玄也罢,却纷纷求不得。
————本章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