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阴山成了应山，绿树葱容，灵气充沛，却混浊不堪。

曾经的魔王住地，来了魔族百姓，不久后，这里发展成了宣城，闹市里人声鼎沸，居住区生机勃勃。

魔王时涯？谁管他呢？

“妈妈，那个人好奇怪。”小岩魔一手晃着母亲的手，一手指向一旁。

那边角落里，坐了个人，是时涯，他蓬头垢面，隐隐还能看出穿的是一身白衣，不过真的太脏了。

小岩魔趁着母亲不注意，跑上前搭话。

“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呀，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时涯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孩子的兴趣上来了来了，谁也拉不住“你知道吗？隔壁的那群叔叔说，这里以前住着魔王。”

孩子停顿下，舔了舔手里的糖，之后流露出满脸崇拜继续说。

“想想就好厉害，一个魔，原来可以这么强。”手里还不断挥舞着糖，夸张比划。

“厉害？”一旁的时涯扯着沙哑的嗓子，突然出声。

孩子见时涯有了回应，更加卖力了。

“对呀！对呀！”直接跳了起来，“是他给了魔族生存的机会，现在还把自己家拿来给我们住。”

曾经，时涯杀了不少除魔修士，不为别的，就是碍眼。

小岩魔一脸欢喜“这样的人，才算的上真正的王，真正的修士。”

时涯有些迷茫的抬头，竟然是在这样情形下，这样的孩子嘴里，听到了自己毕生追求的肯定。

为了这些，少年的他明知修界混浊不堪，却依旧上门拜了师。

为了这些，他将唯一的知己，杜安，变成极阳炼灵。

为了这些，他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什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最终留下的只是疲惫和后悔。

看着面前的孩子，时涯抽泣，嗓子里扯出奇怪的声音，嘴上分明挂着笑，眼泪又止不住外流。

宣城不断变化，但这不妨碍时涯的仇家，一次次找上门。

都是无功而返，但遇到脾气大的，就拿宣城，或是居住在宣城里的百姓撒气。

这日，有魔头听闻，这地方早就没了时涯踪迹后，就开始在宣城里大肆破坏，简称，发疯。

从城门一路打砸，死伤了许多百姓。

这天清晨，小岩魔又偷溜出家门，打算去找他的奇怪朋友，结果迎面遇上了那个魔头。

时涯蹲在一个破屋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之前这个时候，都会有个叽叽喳喳的孩子过来，但是今天……

“也就……罢了吧”时涯心想。

第二天，时涯出来找点吃的，结果遇见小岩魔的父亲和母亲，当街闹剧。

那父亲嚷着要报仇，母亲哭着拦着，嘴里还喊着“别去了，他已经回不来了！”。

时涯手里的果子和糖掉了。

原本很开心的，今天得了许多果子，一部分刚刚拿去换了糖。

毕竟是有期盼的，“虽然今天没有来，但是说不定一到明天，有些人，就会回来呢！”

本不该如此的，一切的一切。

“听说昨天你的仇人在宣城找麻烦，那个孩子死了，你脱不了干系。”杜安冷冷的说。

杜安站在时涯身后，发着微光，眉间带着雪白印花。

“杀呀！你杀呀！”常渡贴近时涯的耳边，“我说过，你终究是要受到报应的。”

常渡的眉间是幽黑的印花，周身同样泛着微光，他是极阴炼灵，是时涯借助极阳炼灵的力量，跨越时空，生拉过来的。

“全都闭嘴！”时涯爆呵，向四周胡乱挥舞，两灵随即消散。

反噬越来越严重，杜安和常渡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时涯便启程，逃进了应山。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一月后，众修派杀到了宣城，听闻里面藏着魔王时涯，三两寻仇，多数正道，还有一些看热闹。

宣城里的魔众多是拥护着时涯的，没魔理会这些，使他们四处颠沛流离的恶人。

无人理会，就用拳头说话。

一方杀，一方防，宣城布满了尸首。纠集的各种灵气，将宣城变得乌烟瘴气。

时涯是被强大的灵气吸引到宣城的，他已经是个怪物了，身形枯槁，头发已然花白。

那天，炼灵术彻底失控，将宣城连同应山的地域共同设出结界，与世间分隔开来，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

“次啦”四人被挣开，原先身材魁梧同常渡打斗的魔王，瞬间化成了一缕黑烟，钻进了地里。

杜安记起了一切。

那日，时涯带着他们两个炼灵，来到宣城，结果无意识的他们大开杀戒。

由于炼灵有明确的区分，所以他们无法吸收应山那里混浊的灵气，时涯灵气快被吸干了。

众多原因驱使下，一人两灵来到宣城。

但终是没如所料那般，有人没能再看一眼小岩魔，有人没能逃离束缚，有人没能实现承诺……

饥饿牵动本能，宣城里里外外被屠了个干净，却又因为时涯的身体早已腐朽，无法将大量灵气消耗转化，最终爆了体。

其灵，却因为修行炼灵术而残活了下来。

浑浑噩噩，今天的宣城和应山，在唱戏的，不过是两个被解放的炼灵，和一个残灵，还有的数不尽，散不掉的冤魂。

四周的景色一点点破碎，露出原本宣城的残垣，一切不过是幻境，不过是自欺欺人。

杜安挣扎着爬起身，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好在身旁一只手将他扶住，是常渡。

杜安是魔，被生拉过来的常渡原也是魔，一个置身科技时代的魔。他们都是被时涯炼了的灵。

曾经，杜安告诉常渡“做炼灵绝非我本愿，若能逃离束缚，进入轮回，我一定会离开。”

常渡记下了，此后，他便立下对杜安的单方承诺，“我一定助你，逃离你不愿意留下的一切”。

但谁料时涯爆体，三个被绑在一起的灵体，被随意的撕开，他们多少带上了对方的特征，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喜好。

灵力最强的杜安不愿接受屠城的事实，和怨灵一起，建立起了新的宣城，逐渐深陷当中。

常渡则游走在结界边界，希望找到出去的方法，一次闯进了一只白狐，常渡就夺了体，从炽魔变成了“假赖魔”。

至于时涯。

杜安盯着前方的哑巴小孩，他忽大忽小，和疯老头的影子不断重合，最终，定格为了时涯。

“瞒着我的，就是这个吧。”杜安说的有点无奈。

幻境的破坏，半数功劳归于常渡，还有半数归于时涯。

“如果强行唤醒，你的灵体怕会不保，引导你释放部分灵气，更加安全……”常渡急切解释。

杜安一拳挥出，打在常渡腹部。

“你分明知道，知道我最怕疼了，特别是心疼。”杜安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常渡顾不上痛，上前一把抱住杜安“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杜安，对不起。”低低的一声，是时涯说的。

杜安看向时涯，对于这位知己，那真可谓是损友。

杜安正要开口，突然时涯向前一击，他想杀了杜安。

常渡出手挡下，愤声道“找死！”

“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但我不甘心一个人走，好朋友就要一起的，对吧？”说完看向杜安。

杜安用行动回答他，与常渡一起削杀时涯。

很快时涯落在下风，常渡一击将空中的时涯直接掐在了地上。

谁知时涯突然大笑着说“谢谢。”

而后宣城地面黑雾冒起，通通向时涯汇去，全是那些隐藏的怨灵。

场面完全失控。

时涯伸手一击，直接贯穿了常渡。

杜安正想要上前，常渡随即一声大喊“别过来！”

而后将头抬起，微笑着望向杜安，说道:“我会爱你，一直，永远。”

话闭魔气爆出，常渡选择了同归于尽。

一切发生的太快，说不出的滋味在杜安心中爆开，憋的脑子阵阵抽痛。

灵气散后，时涯从地上爬了起来，做样子拍拍身上的的灰，他已经半鬼不鬼了。

“他好厉害，对吧杜安。”言尽就要举剑走向杜安。

适时，一束光亮，破云而下，结界开了，同时地上黑雾乱窜，悠悠的铁链声渐渐逼近。

“阴兵到，平恶灵，镇邪法，修秩序……”

时涯一个表情不对，直接跪在了半路。

反观常渡爆体的地方，点点幽蓝汇聚，常渡回来了，不过变成了灵体。

来人红衣白脸，手持阴策，停在时涯面前。

“可是魔灵时涯。”

“是。”时涯不自主的接话道。

那人一挥手，两旁的阴兵随即上前，锁住时涯，押走。

路过杜安时，时涯问道“刚刚你要对我说什么？”

杜安看向时涯，说道“没什么，到了下面，记得给每一个你对不起的人道歉，特别是那个孩子。”

话闭，时涯眼里失了神，他随即木讷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被阴兵直接拖远了。

那红衣白脸转身，向杜安走来，见状，常渡更快一步闪到杜安身前，将杜安护在了身后。

谁知走近了才看清，那白脸上竟然挂着笑，写着不怀好意。

“诶诶，两位，我并无恶意，你们是难得的炼灵，这不是地界人手紧，想拉两位入个职，做个官差，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呀？”

常渡震惊，这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双方谈妥，宣城没了杜安和常渡，地界却多了双黑白无常，皆大欢喜，美哉！美哉！

常渡反应过来，在杜安身后将人一把抱住，把脸死命往杜安颈窝里塞，撒娇道“呜呜呜，我以为自己要和你永别了，快多疼疼我。”

放任常渡手上的为所欲为，杜安这次没有半分挣扎，还破天荒的回了句“嗯，我知道了。”

有句话被揉碎在风里。

我无法面对屠城，建立了幻境；你无法面对梦毁，同样困住了自己。

有种情感破土而出。

我也是。

五、炼灵（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