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她好像欠了太多，太多还不了的东西。

欠他的，也是欠她的。

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却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不是没有想过据为己有，只是害怕有一天真相大白。她可以承受失去这一切，即使可能会感到空虚与失落。但她无法接受，那个人会用淡漠冰冷的目光看着她，指责她，然后，抛弃她。

所以她宁愿自己主动离开。

难受吗？

悔恨吗？

你应得的。

你除了欠他们，你还欠太多人。

天下苍生在哀嚎，因为黑暗之力破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因为你玷污了他们奉为神明的信仰。过去猩红阴沉的天空里交织的，也有你的恶念——你逃避了，于是施放出的恶念。他们肆无忌惮地污染，破坏，吞噬，而你自以为是在拯救他们，罪魁祸首。

十一星君在抵抗。你让冥渊座堕落，让他们离心，让他们反目，还迷惑了他们为你鞍前马后。毅然离开的被孤立，守护你的被创伤。天上暗淡的星辰里，只有你还闪着熠熠辉光。你的神格是他为你夺来的，你的神位是他为你抢来的。

匿迹的星使在挣扎，那是你犯下错误后无辜牵连的人。你夺走了本应属于那人的幸福，那个骄傲美丽，善良明艳的人的一生。你让她承受被黑暗同化的苦楚，是她的正义救了她，不是你微不足道的帮助。

你是罪人。

——对，我是罪人。

可我在弥补啊……

有用吗？

没有……

天空中，暗淡的月亮缓缓爬升而上，疲惫的太阳无奈地落下地平线。惨淡的月光笼罩在大地上，不详的气息弥漫。森林里终于有了乌鸦的声声鸣叫，蝙蝠的簌簌穿行，却仍没有看到生机。

映月沉睡在黑暗的树洞里，身边是堆成小山的星星。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属于傍晚的晨曦在夜晚的主场里，试图驱赶阴冷。

冷。

脸颊冰凉，心脏钝痛的冷。

你就该默默承受这一切。

浅淡的呼吸几不可察，夜晚的湿气团团包裹住她，清冷的白雾转瞬即逝。

突然，树洞外传来动物穿梭的声音。

一只圆滚滚肥胖至极的老鼠紧紧抓着紫黑色小兽的皮毛，为了防止自己被颠下去，只能尽量缩起肚皮，贴紧小兽的后背。他时不时吱吱叫两声指示方向，顺带用几声尖叫表达自己的不满：大哥你慢点，午饭都给你颠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把这命令发出来，毕竟小兽太实心眼，说什么她都听。

到达森林深处，布袋鼠先下了“车”晕了两圈，接着开始用鼻子到处嗅，终于带着焦急的小兽找到了映月所在的树洞。

“幽幽!”紫幽兽立马蹿进去，没管旁边因为被她侧身撞到转个不停的布袋鼠。

布袋鼠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等他扶着树干踉踉跄跄进去，紫幽兽已经在焦急地舔舐映月的手心了。

映月没有醒过来，她的眼角沁出几滴泪水，身体蜷缩在角落，眉头紧皱着，似乎回忆着不好的事情。

布袋鼠看见地上的折纸星星，十分不客气地往自己嘴里扔，很快就把星星都吃掉了。紫幽兽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只老鼠什么都吃——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把迷宫尽头里的珍宝翻出来吞完了。

老鼠差点被紫幽兽的歪头杀萌出鼻血，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迈着小短腿走到映月面前。他把两只短手放在自己肚子前的布袋里摸啊摸找啊找，终于拿出了一朵银白色的满天星。紫幽兽看见满天星，更加迷惑了，她亲眼看见混元子鼠吞下那株满天星——就是眼前这朵。

满天星的光芒很柔美，不似晨曦一般耀眼，而是温和静谧的，如同一池缓缓流淌的清泉。它的花瓣是银白色的小光点，一簇簇聚集着光芒。它没有花香，却让人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令人心旷神怡。

映月就是在这样的光明中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