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隔壁小傻子长大了

　　“湛子，湛子！你看！隔壁小傻子又偷看你！”周恒笑嘻嘻地指着围墙边的小男孩说。

　　一记冷眼落在周恒身上，吓得周恒连连摆手，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

　　高湛瞪了他一眼，朝围墙边的李希招招手，李希傻愣愣地站着，没有动作。

　　“希希，过来。”高湛说道。

　　李希听闻急冲冲地跑过来，跑到一半，李希消失在高湛的视野里，低头一看，摔了一个大跟斗。没有哭声，却看见小家伙眼泪汪汪，高湛赶紧跑来抱起李希，拍拍沾了灰尘的衣服和小手。

　　李希一下子抱住高湛，小声地委屈巴巴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哥、哥。”

　　李希已经六岁了，却还是说话不利索，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每天吃得不少，身体却发育不良，六岁了依旧轻飘飘的。

　　高湛12岁了，上六年级今年夏天就毕业要去县城上学了，一个星期也就只回来两天，李希从小就黏高湛，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哭？他不懂什么是哭，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难受，难受起来他眼里就没了光，金豆豆不住地往下掉。大家不敢告诉他，只好让高湛亲口告诉他或许还可以好受一点。

　　“不准哭！哭了哥哥不理你。”

　　“……”小傻子听到高湛的话，又看到高湛的眼神，立马擦了擦眼泪，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

　　“湛子，你今年就毕业了，这个小傻……咳希希怎么办？”周恒在一旁泼冷水，庆幸的是小傻子不知道初中要住校，不然可有的哄了。

　　高湛半晌都没有作声，抱起李希回家，对身后的周恒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跟他说。”

　　周恒摆摆手，心道小傻子命真好，虽然傻但是有那么多的人爱啊。

　　一进门，黄芳和何叶坐在一起剥玉米粒，高湛招呼了一声。

　　高湛：“妈，芳姨。”

　　李希：“妈、妈、阿、姨。”

　　黄芳和何叶都笑着应了一声。

　　黄芳看到脏兮兮还挂着泪痕的李希窝在高湛怀里，担心地问：“希希怎么了？”

　　“刚才跑太急绊倒了。”

　　“妈、妈、不……不不、疼。”李希一字一字说。

　　高湛低头看着李希，李希也在看他，看见小家伙的脸有泪痕有灰尘像一个小乞丐，轻笑一声。

　　“我带希希去洗脸。”

　　黄芳皱着眉不放心地坐下继续剥玉米，何叶笑着说：“芳姐，不用担心湛子会照顾希希的。”

　　“湛子我是放心的，就是希希这样黏着湛子，可怎么办？”黄芳苦着脸说道。

　　何叶也叹了一口气，“先这样吧，希希还小。”

　　“也不小了，都六岁了。湛子不是今年毕业了吗？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他，希希他……害。”黄芳愁着，忧着。

　　“孩他娘我回来了！”高文下班回来，李刚也从地里回来跟着高文，今天他们想一起谈谈高湛上初中的事。

　　六年里，两家人互相帮衬着，事关孩子的事都会一起商量。

　　两个女人去做饭了，李刚回去洗澡，高文在客厅看电视。高湛抱着希希洗完脸出来。

　　“爸。”

　　“叔、叔。”

　　“嗯，希希乖！”

　　高文朝李希伸出手，李希却抓紧高湛的衣服，不肯离开。

　　高文收回手，假装生气说：“叔叔不喜欢希希了。”

　　李希看到高文眼里的愠色，吓着了连忙向高文伸出小手手，嚷嚷道：“抱、抱。”

　　高文又马上变脸笑嘻嘻地抱住他，被高文的胡茬扎得又痒又疼，委屈地开始憋眼泪。这下把高文给吓着了，李希扭着小腰朝高湛张手要抱抱。高文对这个小坏蛋又喜又无奈，把他还给高湛，得到高湛怀抱的小家伙笑嘻嘻地朝高文吐了吐小舌头。

　　高文感觉自己被一个小孩子欺负，无可奈何却又欣慰地笑。

　　吃过晚饭，大家坐在客厅里讨论，李希六岁了该去上幼儿园了，可是他的特殊情况，他们询问过许多幼儿园他们都不收，还建议去特殊学校。

　　高湛第一个不同意，大家没想到高湛那么反对。

　　“希希只是迟钝又不是真的傻，长大了他就懂这些了，到时候会伤他自尊心。”高湛解释说。

　　大家觉得高湛说的对，可是希希没有收到教育以后怕是更难生活下去。

　　“我来教他！”高湛说。

　　“湛子……你还有你自己的学习。”李刚并不想把高湛拉进这个事情里面。

　　“是啊。”黄芳也不赞同。

　　“没事，没事，我们再找幼儿园，先这样。还有湛子你的事。”高文打断对话。

　　“我的事？”

　　“老师发来消息说，你这次已经被市重点中学选中，期末考试不用太紧张。”

　　“可是……你看希希离不开你，你要是走了他会难受，所以你来说这个事……”

　　“嗯，知道了。”高湛点点头，一把抱起李希去了他房间。

　　“希希这孩子……”大家都叹了口气，各自愁眉苦脸。

　　房间里，

　　“希希，你听哥哥说。”高湛把他放在床上，蹲在床边和他平视。

　　“嗯嗯。”李希点点头，看着高湛的眼睛。

　　“哥哥要去上学了。”

　　“嗯，哥、哥、你、要、加……”李希以为高湛明天要上学，还鼓励道。

　　“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一个星期都见不到我。”高湛狠下心打断李希的话。

　　李希听了已经愣住了，反应过后两眼睁得超大，高湛看着不忍心说了，还是忍住心痛继续说。

　　“你就很久都见不到哥哥了，你……”

　　“不要！啊啊啊——”小家伙突然尖叫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不停地掉落。

　　李希尖锐地叫声让大人们连忙冲到门外。

　　“湛子！希希怎么了？！怎么了？！”黄芳几乎崩溃，不断地拍打着门，她不敢进去，她更怕希希会被她的样子吓到。

　　“芳姨，希希哭了，我来安慰他！”高湛大声喊道。

　　门内传出高湛的声音，大家也都冷静下来了，李刚扶着黄芳回到沙发上，高文和何叶安慰着李家夫妇。

　　里面哭声不断，撕心裂肺，像一把刀生生刺进李家夫妇心里，黄芳扑在李刚怀里哭，不断打他。

　　“都怪你，都怪你，孩子变成这样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让我挺着大肚子去田里送水，我怎么会滑倒，怎么会早产，要不是你不去叫救护车，孩子会这样吗？！都怪你！都怪你……”黄芳不停地抱怨发泄，高文夫妇无法插手两口子的事。

　　“糊涂啊！”高文也只是满目愤怒。

　　李刚一脸悔恨，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再生一个是对希希的伤害，真是上天对他惩罚吗？但是为什么要他的孩子受罪？！

　　“希希！不准哭！”高湛佯装生气，可是这招已经没用，没有什么能比高湛离开这件事让他害怕。

　　小家伙哭得脸涨红，似乎快要窒息的样子，胸口大幅度起伏，高湛生怕他喘得呼吸不畅。

　　“不哭了好不好？哥哥知道错了，哥哥不走了。”高湛软下声音，轻声哄道。

　　“不、不要……嗝！走、走嗝！”小家伙边哭边打嗝，可怜兮兮的。

　　见高湛说不走了，才渐渐平息下来，委屈地往他怀里拱，闷哼几声，死死地抓抱住高湛不放。

　　感觉到小家伙手是冰凉冰凉的，高湛用他不大的手裹住李希的小手手，还给他哈气。李希终于是彻底安静下来，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泪水一脸都是，还有鼻涕，不知道有多少擦在他的衣服上。

　　高湛不嫌，却扯着前面那块衣服对李希说：“小坏蛋，你看我的衣服，嗯？”

　　“对、对、不、起！哥、哥！”李希着急地说着还拿衣袖去擦，越擦越脏。

　　高湛脸都黑了，却一脸无奈。

　　“可以了，希希，不用擦了。”

　　“不哭了？”

　　李希点点头，还吸了一口鼻涕，高湛看不下去，抽出纸巾为他擦鼻子。很轻很轻地擦着，怕伤着他的小鼻子。

　　“哥、哥、不、走。”李希擦完鼻子依旧抱住高湛。

　　高湛很无奈，却又不敢提这件事，最后只能先搁下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明明是一个10多来岁的小孩，为什么要为一个小屁孩操心？

　　高湛早熟，也很懂事，知道关心父母，维护朋友，感恩帮助过他们的人。或许是因为李希的父母曾救过自己一命，他才这样地护着这个笨笨的小屁孩。

　　“哥、哥……”高湛听见他喊，低头一看，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只是梦中喃喃自语。

　　高湛放他在床上睡，轻手轻脚地为他盖好被子，悄悄出了房间。

　　“爸妈，叔姨，还要麻烦你们了。”高湛说完话，转头看向背后的门。门里面有一个小傻子，很傻很傻，很依赖自己，可是自己却不烦他，偏偏就喜欢这个小傻子。

　　高文提议说让李刚夫妇跟着他们去县城租房住，李刚夫妇犹豫了，他们家的条件并不富裕，一下不知道怎么办了。

　　黄芳看着丈夫，眼泪又快要掉下来了。李刚叹了一口气，他也是放心不下孩子，最后说道：“把这几年的存的拿出来吧，钱不够，我去找房里亲戚借，再怎么样，希希一定要上学！”

　　“对对对，我回娘家借点。”黄芳立马有希望了。

　　“李刚大哥，嫂子，我上班的厂子在招人，你们可以去试试。”高文说道。

　　李刚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泪水溢出。

　　“谢谢！谢谢！谢谢你啊！”李刚拉着妻子向高文夫妇磕头。

　　两人吓一大跳，连忙扶起李刚二人。

　　“使不得！使不得！李刚大哥，再这样说我们都疏远了，我不过是为了孩子。”高文说。

　　“是是是！是是是！为了孩子！”李刚抹了一把泪，笑着连连说道。

　　“湛子，来。”高文向高湛招手，高湛走到他们面前。

　　“喊干爸干妈。”高文看着高湛说。

　　“干爸！干妈！”高湛立马喊道，还鞠了一躬。

　　李刚和黄芳没动，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李刚大哥，我和小叶早就商量好我们结为干亲，你看成不？”高文说。

　　李刚反应过来，说：“成成成！从今天起湛子就是我儿子，希希的哥哥。”

　　“诶！这就对了，李刚大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高文高兴地拍拍李刚的肩膀。

　　“一家人！好好好！一家人好！”

　　两个老男人用力地握着对方的手，两个妇人也相视一笑，眼里已然凝着泪水。

　　高湛已经进了房间，看着已经入睡的小娃娃，笑道：“小傻子，我是你哥哥了。”

　　我是你的哥哥了。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