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一）

在简夜与安旅休息的时候，简夜渐渐入梦，眼前先是一片混沌，然后豁然开朗，一阵白光刺得他忍不眯眼。等视野恢复时，他看见了一生难忘的景像。

血，辅天盖地的血早已和泥土混染成暗紫色，处处弥漫着尘土与血腥味，残肢断臂堆积着挂在树上，风一吹就相互晃动着发出“啪嗒”声。

反胃感往喉头上涌，这完全是场对五感的折磨，他想要清醒却被钉在了这里。

简夜……

简夜稳固心神，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但目前来看他能做得只有前进。

他努力忽略脚下柔软滑腻的触感，闭上眼开始冥想，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他极快地适应了周遭的环境，他想看看是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毕竟，没有自然做梦能真实到这个地步，除非是刻意让他来看什么东西。

这段路程格外漫长，长到简夜开始观摩起周围层层叠叠的尸块，他推测这里发生过某场屠杀，而且是单方面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导致这里连完整的尸体都看不到。

他的腿都被血染透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连双鞋都没有，但可喜可贺的是他一步都能精准的踩在不知名的脏器与皮毛上，倒是没硌脚。

简夜这真是个冷笑话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那轮血月都黯淡几分。简夜终于见到不同的景色，远处的山顶上坐着个身影，他震惊于居然有活物，又不得不提防起来，在这种环境还能活下来的，绝对是毒物中的毒物。

他发现身体能动了，坏消息是那个身影也动了。

简夜久违的又感受到那股阴湿、血腥、疯狂的气息，就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刀魔时的情景，犹如最邪恶的怪物朝你露出狞笑，灵魂都在尖叫战粟，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天那头恶兽对他说的话：

刀魔「吾从亘古至今注视汝，汝为吾之躯，吾亦汝之恶」

至于后来..简夜皱起眉不再回忆，而那个身影已经移动到他两三米处的位置，他没动，因为这家伙散发的气息就已经暴露他的身份——刀魔。

恍忽间，刀魔已来到他身前，浑身散发着浓郁凝实的黑雾，刀魔歪着头似乎在疑惑这只猎物怎么不逃，但他显然已失去理智，拎起沉重的大刀就要劈向简夜。

而他仍然神情自若，下一刻金属磨擦声点明了整片区域！

本该被劈成两半的简夜，在原地完好无损的站着，连衣角都没动过。

被弹开的刀魔肉眼可见的错愕，简夜勾起嘴角神情愉悦。

视角转回第一见面，在刀魔发出邀请时，年少的简夜没有惧怕，只是淡漠的注视着那可怖的恶兽，哪怕眼眶渗出血 也未曾移开视线，刀魔见其无畏兴趣更浓，简夜缓缓开口，他说得很慢，每发出一个字音就会吐出口血。

简夜我、有...咳，一..个...要求

简夜抹着嘴边的血，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裂，每一秒都承受着几万次破裂又重组的疼痛。这是被恶兽注视的代价。

后来他曾问过刀魔盯着个血人有什么乐趣可言，刀魔沉默片刻才回答，祂根本不会治愈，能让简夜不立刻死亡但也只是这样了，那时他才知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简夜你...永、远、不、可...对我造、成、伤害...

你...永、远、不、可...对我造、成、伤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几乎咬断了他的舌头，太疼了，疼得他想要就此死去，却连昏过去都做不到，想要闭眼都会被再疼醒，也因为这份疼痛他清晰地听见了恶兽的妥协

刀魔「好」

之后他便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瘫倒在地，连疼痛都无法阴止的疲惫，在昏死前他被一双手扶住了。

回忆结束，简夜已经被刀魔尝试攻击了数十次，但每一次都会被弹开，他有些庆辛自己当时的先见之明，被那股视线盯上时他就做好了随时身亡的准备，却还是被事情的变化震惊了，例如疼痛，例如祂会同意那个契约。

就当是他收取一点补偿罢了。现在应该思考一下他目前的处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见到丧失理智的刀魔，而让他梦到这个场景的人的用意又是什么？

阻止祂，身为祂的信徒，你能做到吧？

简夜我为什么要阻止祂？

祂快把深渊杀穿了，你不阻止，以后就没机会了

简夜你为什么不去？

话音消失了，简夜等了会儿也没回应，估摸着对面也是个类似的存在，至于为什么不亲自下场也是不想惹上麻烦。

毕竟刀魔这种随时会没了理智的存在，在恶阵营也是被避之不及的存在，而简夜很荣幸的隶属于这种被避之不及阵营。

事实上那些外神种族都没想过居然会有智慧生物愿意追随刀魔，但简夜就这么出现了，还只有他一个。这几重身份已经让他足够特殊。

特殊到简夜早期还要应付奈亚的骚扰。

往事不堪回首，简夜收拢好情绪，考虑该怎么让刀魔停止对这里的屠杀，让祂清醒不易，不过只是限制祂，难度就降低许多了。

简夜刀魔，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简夜抬头望着被黑雾包围的人形生物。他的神情带着讽刺意味，朝刀魔勾勾手指。

简夜连我的身都近不了，还能被称为“刀魔”之名？

这是最劣质的激将法，但因被使用的对象失去理智，成功率就无限放大了。

果然，刀魔轻易的上钩了，发狂似的追着简夜砍，简夜被大刀掀起的风吹得只能抓住一旁不知名生物的骨头来抵御。

简夜然后我该做什么！

简夜朝着空中喊道，虽然刀魔伤不了他，但被掀起的余波伤到就有些可笑了。

简夜呼...呼...

白光闪过他从床上猛得坐起，安旅被他吓了一跳，直接在他眼前现身。他抓住安旅的衣袖，眼眸如炬，简洁迅速地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简夜刀魔失控了，时空乱流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旅脸色也难看

安旅没什么，祂只说要回深渊处理点事

简夜其他什么也没说？

安旅对，你也知道刀魔想干什么也没人敢阻止

简夜握着床边黑枫的刀柄，手臂青筋暴起才勉强压下躁意。这也是与刀魔签订契约的代价之一，由于他们的灵魂与躯体高度绑定，刀魔距离他太远，他的情绪会容易外露，就像瓶子里的水常年被瓶塞堵住，一旦瓶塞被拔出水就会往外涌。

因此很少有智慧种族会选择信仰深渊里的存在，弊端太多，容易被杀或被同化。

简夜我...要去找祂

安旅你确定要去深渊，那可不是人类之躯可以承受的

简夜我不知道，我现在头有点痛...抱歉

简夜揉着太阳穴，刚才那瞬他确实产生了一种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刀魔的想法，虽然很快消失了但却不可忽视，像有东西在呼唤他一样。

他就算去了深渊又能做什么，如果祂真的需要他，他也得做足功课再去。

简夜安旅，麻烦你跟我说说‘深渊’..

安旅见简夜这次神色坚定，自然不会再做阻拦，他与简夜的契约能让简夜在危及性命时带他离开，如果简夜因实力不够偏要去送死，那只能说明他看错了人，他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