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其实早就看见了路弦,这个死角恰好能够窥见刚才在电梯口交谈的两人。
他安静地任由护士换补纱巾,但垂下落在裤线两侧的手却攥得紧紧的,莫名不想让来人看见他下颌处的伤口。
路弦踩着高跟鞋走路也如生风,眉眼之间的焦急显而易见,然而一担心地望过去,少年却默然撇过了脸,下颌线条冷硬异常,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对劲,匀着阴压压的气息。
她并没深究细想,只是走到少年面前,把包放下来。
路弦“医生,我弟弟伤口深吗?”
女护士看见她正脸的那一刻,手上动作还愣了几秒钟。好漂亮的女孩儿。和面前这个俊崽是姐弟吧。
但现在显然不是欣赏小姐姐美色的时候,她回答。“他伤口不深,只是每天都要定时换纱布,如果你有空暇时间的话,等会可以学习一下怎么换补纱布,这样也不用跑好几趟了。”
路弦“好。”
路弦自然立即答应,但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耀文却忽然出了声。
刘耀文“我姐姐工作很忙。没有时间。”
刘耀文“我朋友还住院,我不在意多走这几趟。”
若是真让这份工作被路弦接手.....
刘耀文想,路弦看到他纱布下的伤口一定会被吓到。
他没照过镜子,但从手机屏幕映出来的影子,那块烫伤的皮肤似乎是很难看的。
对喜欢的人自尊心作祟,他并不想以这样糟糕的状态面对路弦。
路弦却并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少年粗钝的青春期里也会有这样敏感的弯弯绕绕。
她皱了皱眉,向完成包扎任务的护士道过谢,转过身对上刘耀文的眼睛。
然而他的反应出人意料,竟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深不见底的黑眸染上几分闪躲。
这让她更加疑惑。
路弦“刘耀文,我接下来也不忙,是可以给你换纱布的。”
路弦“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刘耀文垂下睫毛,看着黯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辜。
他动了动唇瓣,却没回答出一个字。
路弦“刘耀文。”
路弦“当别人在问你话的时候,就算不想回答,也是要看着对方的,不可以这样一声不吭。”
路弦“明白吗?”
刘耀文“......嗯。”
他语气有些郁闷,但总归是一如往前乖。
路弦眼色认真,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少年的侧脸,手指倏然按在他腕子上,安抚般摩挲着那寸皮肤,声线温柔。
路弦“所以。”
路弦“把脸转过来,看我的眼睛好吗?”
路弦“阿文。”
一句阿文。
他的心脏也跟着暴力地跳动,耳骨应激一般的疼,本紧绞着的手指慢慢松开。
明明也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昵称,却让他轻易解开紧绷,缴械感层层递进。
他生硬地抬起脸。眼里除却惶然,还装着些小心翼翼,微红的眼眶尤为引人注目。
像只茸毛沾上洗不掉的油渍,回家后还害怕遭到主人嫌弃的黑色小狗。
路弦在对上少年的面庞后瞳孔猛然一缩。刚才他一直低着头,她便也看不见。
他脸上居然有这么多处擦伤,处处渗着血渍,下颌裹贴着层不薄不厚的纱布,那是最严重的伤口。
她忽地想起,他还经了那么多道消毒处理,该有多疼。
然这几秒的沉默,却被对面的少年误认为是别的,类同嫌恶的情绪。
刘耀文眼睫颤了颤,不乏酸涩。他快速低下了头,不敢再察看她眼睛。
果然。
他这幅样子,谁看了都会害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