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久，除了风拂面而过，就只剩下浅浅的鼻息。

　　时间慢慢流逝，林中的迷雾越发淡薄，是真的在淡薄。

　　那人的呼吸声几不可闻，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我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一直以为救人命是件很麻烦的事，没想到等人死原来也如此麻烦，我的耐性已尽。

　　那个男人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瑾“阁下还不准备离开？”。

　　我冷眼扫向他。

　　不知何时他已睁开了眼，此刻正笑望着我。

　　好看的唇角勾勒出优美的弧度，深邃沉静的眼眸似一碧万顷的湖面，神态间皆是淡定从容，哪里像一个等死的人。

青“我还不能走。”

　　我漠然说。

瑾“哦？”

青“你还没有死。”

　　低低的笑声逸出口。

瑾“临死前可否拜托阁下一件事？”

青“说来听听。”

瑾“拜托阁下快些离开这里。”

　　我一怔。

青“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

　　他笑而不语，目光投落远处，那里雾气翻涌，已有人蠢蠢欲动，我不由面罩寒霜。

青“你不信我能带你离开？”

　　他回首望着我，轻轻摇头。

瑾“我从未怀疑过阁下的能力。”

青“哼。”

瑾“阁下能在迷踪阵中来去自如，令殃甘愿俯首以命相赠，只此两点就知阁下绝非等闲之人，眼前区区百名杀手又何足挂齿。”

　　凝眉，禁不住深深看向他，不期然落进他的眸中，那么沉静的目光，却又那么深不见底，只一眼就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我不再去看他，也不再言语。

　　他亦没有再开口，就这样又静静坐了片刻，林中烟雾已淡薄如纸，可见四周人影绰绰，正朝着山石这边移来。

瑾“阁下莫不是真的要等到我死才肯离开？”

　　我闭目调息，他突然又轻笑出声。

瑾“也罢，我注定今日命丧此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区别？既如此，我自不好再拖累阁下，这便去了。”

　　说话间，颀长身影突然掠起，翩若惊鸿，在迷蒙的水雾中荡起层层涟漪，人群中霎时倒了一片。

　　然而，也只是，一片而已。

　　如果我能再多等一刻，也许事情就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也许我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缠身，但也或许那样的结果只会更遭。

　　这些都已不重要。

　　剑已出。

　　剑光如瀑，倾泻而下。

　　一闪。

　　我接住了他坠落的身体。

　　再一闪。

　　我携着昏迷的他掠出了密林。

　　身后乱作一团，没有一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正如没有一人知晓那飞鸿般的剑光从何而来，等到众杀手从密林中追出，我和他已经消失在苍穹之下。

　　我停下来时，最后一缕余晖正沉没山麓。

　　扯去他身上那件被血浸透的长衫，我拖着他一步步走向山脚下的村落。

　　村落很小，小而偏僻，最适合落脚。

　　待一切安置妥当，夜色已沉。

　　风从墙壁的缝隙间吹进来，带着微微的寒意，以及一股草木潮湿腥臭的味道。

　　村落内听不到人语，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虫鸣也似乎很远。

　　主人同其他村民一样，早早就关门睡下了。

　　房间内没有点灯，月华如水倾洒在床头，那个男人此刻就躺在那里，面色惨白如纸，一丝气息似有若无，与死人已无甚区别。

　　我看着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淡漠。

　　他的命不由天，更不由我，只在那人转念之间。她若想让他死，即便我把大罗神仙请来也没有用。她若想让他活，就算我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他也一样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