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睁开了双眼。是一条内壁乳白色的管子，我正躺在正中央。
我撑着爬起来。管道内很光滑。我静静站了一会，等呼吸畅通了，一步一步走向管口。有人为我打开了盖子。
“我说把衣服也拷进复活底版，不过是个玩笑，嘿，还真给办上了？”我笑着打量自己。白色的军装。
“长官见笑了。”一位科研人员穿着的人迎上来。满脸疲惫的样子。
“不用太惦记我，你去忙吧。”我走上阶梯，离开了复活舱。
顺着走廊走下去。两侧都是匆匆的军人和学者。几个弯，不久，我到了指挥舱。
“L6怎么样了？”我问终端。
几份报告弹在屏幕上。《有关L6菌株的研究日志》《真菌L6针对型孢子氧化诱死剂的试发行》《L6对0型生化武器的逆转录现象机理验证》…
“把1号研究员叫来吧。假如他很忙，就把2号叫来。”我审阅了一遍文件。
片刻，一个白大褂走进了指挥室。
“L6解药怎么样了？”
“药效良好，且起效快。但是没有找到消除副作用的方法。”
“致幻？”
“是的。”
“对于0型和｀负载’有什么不一样么？”
“对0型，副作用比较严重，简单说，就是长时间麻痹；｀负载’不受影响。”
“嗯，”我沉吟了一下，“多说点，药效，实用程度。”
“原理是诱导孢子加速代谢并且无法扎根分裂，因此感染不会扩散；免疫系统会自行小范围感染的病菌清除。至于｀负载’，没有免疫系统，诱死剂只能抑制扩散，所以｀负载’会成为L6极佳的携带者；但由于L6不会对｀负载’的行动力造成影响，所以感染的｀负载’仍然可以执行任务。对于0型，L6对其的逆转录可以受诱死剂的影响停止甚至倒退；不过其副作用将对0型的战斗力有比较大的影响——一定会造成失控的短时期幻觉和痉挛和由于暂停代谢而进入的长时间麻痹状态。不过0型的致幻时间比一般人来说短了很多。”
“我知道了。用过解药的0型复活就不会再把L6的基因也复刻入复活档案中了吧？”
“不会。就是针对这而研究的。”
“嗯。｀负载’可以高温消毒？”
“避开中枢核心，也就是头，可以承受九百开尔文的温度。”
“谢谢你，去忙吧。”那人离开了。
L6似乎是北极风暴应对0型设计的真菌。竟然真的敢用微生物对付我们的生化人。
真是本末倒置。北极风暴本不是如此的，不过人类一定要把它复杂化——等面对风暴的时候，可就晚了。
现在居然不能再计划这件事了。面对的是生化武器，不容疏忽。
毕竟0型也可以复活。让感染的0型都用上这孢子诱死剂吧，只要没有迟到DNA支离破碎的时候，就仍然有保存每一个0型战斗记忆的必要性。
我想起右臂被L6撕裂的极端痛楚。
“发布命令。”我对终端说，终端亮了。
……
……“……已经倒戈了？”
“没有，没有。北三区一直都自恃｀不死之城’，现在复活系统崩溃了，基本上失去了秩序。”
“再加上草…”
“没错…可能是前两天的暴动加速了草的传染。二氧化碳防疫已经失衡了。现在上面很危险。”
“咱们是出不去了吧……”
“还有其他大城和方舟可以去吧。我也不知道啊…”
“据说咱们前几天去接的那个安卡和咱们一样…他又是谁？”
“说起来他行动的效率一点也不比我们差……”
“的确…自卫面板都给他备好了——等等，这个管子的波形似乎动了！是…〇八〇二四七…”
“几百年了，不能再用了吧？”
“你看过驾驶室的操作台的，除了什么都不好用之外，什么都是好用的。”
“…什么话。”
“我的意思是，那个面板上写着这里的核燃料还能烧四百年，这东西应该还能用——”
脚步声。
“你回来啦！”
“疫情集中营已经成立了。参与暴动的大多数人都感染了。”
“碳泵呢？”
“谁组织的集中营？”
“碳泵修不上了。天气预报这次终于是准的了——未来几天的气温只会变冷。”
“哦——”
“集中营是警卫队那个张戒架起来的。这担子我想不到能有哪个别人能挑。镇压和抗疫什么的都是张戒指挥。”
“既然回来了别摆架子了。叫他老张。”
“好吧好吧。反正我一直在嚼除草剤，差点没回来。看来大城里是上不去了。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用了除草剤反应那么大。
“对了，头儿在外舱。去看看吧。”
脚步声。
听声音像是那三个年轻人。语气又不像。
我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闪烁的蓝色。
哦。我意识到是义眼在开机。
片刻我恢复了视野。
我感觉我的脸上黏糊糊的。我伸手一探，又是鲜血淋漓。我看到我的衣襟、四周的地面甚至管道壁上都染上了红色。
鼻子还在不断流血。
是熟悉的头痛的感觉。复活综合征。
我复活了。
我强撑着起身，挪向管口。管口自动打开了。一股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拖着腿走出管子。面前是一个半球状的舱。几十支管子的管口围城一个半圆，指向了舱心的控制台。银蓝色的灯环在每一个管口外，恰好能微微照亮屋子的每一角。控制台约莫三米宽，看不清上面有什么。控制台四周环着玻璃，与管口前的空间分隔开来。面板对面是两扇闪着蓝光的玻璃门。
“欢迎回来。”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舱顶传来。
这里是？感觉和我去过的某处相当像。
…我走向中心的控制台。
玻璃罩自动打开了。控制台边的端口吐出一个东西，是我的立方体。它现在是蓝色的。“欢迎回来，士兵。”
面前的显示屏上有几行字。
……
【丢失】||| 无数据
080247【存活】||| 复活综合征：存在I <注意：虚弱>
……
091011【存活】||| 复活综合征：隐性
091012【存活】||| 复活综合征：隐性
091013【存活】||| 复活综合征：隐性
……
099909【存活】||| <异常>无数据
……
L1104 【运行中】||| 寿命：36% <警告：精神中心> <注意：高温>
……
是我们的状态记录么？这熟悉的冰冷的面板。
有点像不久前见过的某个终端。可是没有印象。
实时显示屏下，控制面板中央是几十条示波管和各式开关。控制面板底部有几排大小不一的黑色按钮。
右手边最舒适的位置有一颗红色按钮。我知道这是呼叫方舟的按钮。
如此熟悉…高技术力好き。
…我怎么会知道？
所以，我这是…登上方舟了？
我是080247…？
我隐约回忆起窒息前的场景。百米外的沉船。
所以，我是死掉了？还是进入了麻痹状态，就像那学者说的一样，最后由肯送进来了？
这里是复活舱…大概是死过一次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方舟，那我又为何回复会在这里？我之前从不知道北三区的地基之下深埋一艘沉船。我看到了手中的立方体，肯曾说过我大概会用它…
肯说的遗存…都是方舟上的人么？刚刚的声音称我为士兵…
那三个年轻人呢…？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进入了我的终端。没有可用信号。
到底是怎么…
睁开眼睛，忽然发现控制台上的文字和我的终端上完全不同。
但我能看懂。并没有任何“辨认文字”的感觉。
我转过身面向门。右眼暗下来，整个视野内都是暗淡的。
我按下了红色按钮。
“我是ACE-2，士兵。我在听。”方舟说。是那冰冷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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