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长官。”
是同样冷冰冰的声音。
我迷惑了。
“ACE-2?”我走进屋子,呼唤了一声。
“我在听,士兵。”
“刚刚…你称呼我‘长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奇怪。
“是的,士兵。”
“……为什么?”
“你的海马体记忆序列存储着舰长的特征序列。指挥室识别了这一片段。”
“那你……
“那我……我到底是谁?”我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
“根据你的生物标记,你是080247,士兵。”
“所以那个舰长是谁?”
“根据记忆库比对,是本舰ACE-2的舰长,冬,士兵。”
“我是冬?”
“不,你不是,士兵。”ACE-2毫无波澜地说,“冬已死亡。”
这么说,我拥有一个死去的舰长的记忆。我感觉我的身躯、我的精神、我的灵魂都不再属于我了。
我恐惧舰长是不是用了某种手段让我继承了他的记忆。我不过是一个生化产品。是那种可怕的手段。
怀疑自己不是常人,已经得到了充分甚至过分的证实。难道又要继续这样的精神冲击么?
“所以冬有过向0型人大脑…转移记忆的行为么?”
“行政、军事长官没有对0型人的生物特征进行修改的权利。此外,ACE-2上不具备对大脑进行操作的条件,士兵。”
“谢谢你。”
我不觉走到了控制台前。AI屏上跳出了终端屏保,和我的很不一样。我试图像解锁自己的终端一样默想密码。没有用。
“我可以看看这些文件么?”我试着问ACE-2。
ACE-2居然沉默了一会。
“可以,长官。”她生硬地说。假如她是个真人的话,她今天一定犯了牙痛。
终端被ACE-2解锁了。第一栏就是“ACE-2”。
我划开这一页面。我真的不想再去搞清楚我是谁了。我宁可回到城里隔离。
想起我来时路上的渴望。真是讽刺啊,谁能想得到我是这样一种存在呢。
……
ACE-2 “硝烟”级主战方舟<非战争状态>
燃料 60%剩余(效率75%)
深度 海拔计:-306m
实时距海面:463m(综合计算法)
466m(压强计算法)
重心 95.0度; 7.1度
动力 ①失效
②失效
③0%(0节)
④失效
舵 失效
方向 偏南 187度
IS 停机<警告>
中枢 运转
船体 0825127(1000000计法)
复活系统 运转
生命系统 内 舱 运转
外舱①翼 故障
外舱②翼 故障
外舱③翼 运转
外舱④翼 故障
武器系统 损毁++
……
面板之下还有一个方舟的全息缩略图。每一处都是灰色的。图例说灰色是“无数据”。
另外还标记了“通讯异常”和“压力警告”。
“ACE-2。”我说。
“我在听。”
“你还好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问她。
“ACE-2燃料剩余60%;当前深度以海拔计为-306m,以……”
“好了好了,停下吧,我知道了。”我意识到我的问题是多么愚蠢。
但这种,感觉,“感觉”,它让我更像一个人,一个独立的、有自我的,人。
好吧,好吧。我咕哝着。
第二栏是“指挥”。我划开了这个页面。里面有“通知”和“命令”两个分区。“命令”是灰色的。
《战败声明:销毁生化武器》《战损统计》《L6突变体抑制PrPc受体蛋白的可能性预测与战后处理建议的报告》《【加密】致第一位探索至此的人,请务必浏览》……
第一位探索至此的人…?难道是我?
“我是三百年来第一个走进这里的人么?”我问ACE-2。
“是的。”冷冰冰的回答。
我划开了这个文件。
请输入六位密钥。也许是…
080247。
打开了。
……
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你的舰长,冬。
你以刻录的方式继承了我的记忆和意志。为了不被风暴集团破译,我采用了深层刻录。
请完成我未竟的使命。
代表全人类向你致敬。
我的记忆可能在任一复活舱的管子里激活。它会削弱你的意识屏障,加剧你的复活综合征。抱歉。
如果我的记忆困扰了你,请原谅我。这很重要。所有答案都在我的记忆中。
所有ACE都被设置为对你友好。
我为你的存在而感到抱歉。
请活下去。
……
是这样么?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
这里,脑袋里,是冬舰长给我的使命。
我该信么?
不可能。
一个像我一样,正常的、本应好好活着的人,今天,说是他人使命的容器。
我不能接受。
啊。啊。是失去自我的感觉么。
我站在终端前。只是站着。
想到头顶的大城。我幻想着那里的混乱。
“为简便管理,六位数代码指代0型生化人,前两位代表服役的位置,随后四位代表战斗编号,其中前一百位是肢体强化型的冲锋队,一〇一位到四百位为感知强化的潜行队;五位数代表混编人类军队;四位数为特征军种,前缀‘L’称为‘负载’,‘R’称为‘链条’,无前缀为空军。这会对你有帮助。”ACE-2突然告诉我。
“告诉我这些,是冬给你的程序么?”我的语气很强硬。
她顿了一顿:“是的,士兵。”
“…我是ACE-8上服役的247号0型生化武器?”我摸了摸自己的右义眼。
“是的,士兵。”
“可以,叫我安卡么?”我忽然说。
她又顿了顿:“好的,安卡。”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
“你能看到周围有没有人么?”
“不能,安卡。IS停用了。”
“那是什么…?”
“信息系统,简称IS。负责监控并处理人员、环境等有机数据。现已失效。”
于是我第一次仔细看看这房间。橙色浅渐变的墙纸,上方五盏白色LED。屋子对面是两具沙发,邻着两只饮用水接口。控制台边的阶梯上镶了一圈淡黄色的LED,巧妙地照亮了面前的三块全息面板。控制台的右侧是一扇看起来机关很复杂的密封门,我进来时并未紧关——它现在正吱呀呀叮当地响。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缝中传来:“是安卡!你怎么会找进这间屋子的?”
我转向门,关闭了冬的嘱托。来者是一个个子不高、穿着极眼熟的蓝色卫衣的女孩。她天然地笑着,压开了门。
“你在和谁聊天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