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便已是夜晚,马车停在了一家旅店前面,早就安排好了房间,众人先是在一楼吃饭。
到了晚上,各派的弟子更加活跃了,在那讨论什么,有的还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们黛远派还是很重视这次学习的,我就是我派掌门的独子!”只见黛远派的弟子站了起来,来头不小,气势很足。
“我也是!”有人附和。“我虽不是掌门之子,却也是派内数一数二的优秀弟子。”有人解释。
他就没啥好掺和的,他专心埋头吃饭,也不见他动了几筷。
言江楚喜欢清静,他吃了几口饭,便说劳累就先回房了。
他上着楼阶,下面的热闹,一丝不减,他快步上去。
他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放下随身所带的信函,他掏出了帕子。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几朵桃花。
他嗅了嗅,上面有束苒清的味道,一种令人心安的清香。
他攥紧了帕子,又松手放回去。
他走到窗台,望着天上的明月。这时候的月亮是圆的,正圆形,周身泛着光。
不知道,大师兄会不会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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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此时,清凌派内灯火依旧,有的夜里挑灯看剑,有的深夜伏案写作,只有束苒清在高处坐看天上圆月,他看得有些痴迷。
快来春了,师弟也走了。
他忽地站起,抽出随身配着的笛子,吹着又一轮的《风华册》。
他起初学吹笛,先生一直说他吹的没有情感,反而,当他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千丝万缕皆在其中。
远远听到笛声,柔和、悦耳,但带些凄凉。
笛声从何而来?一看便知——
净心院最高处站着位“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的青年,手拈琉璃玉笛,染天下之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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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江楚收回目光,他从行李中拿出一件长木盒,那是束苒清送他的,说是给他的生辰礼物。
对哦,今日是他生辰,冬季的最后一天,明日便来春了。
他怎么忘了……
那长木盒外观精致,看来费了不少银子,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言江楚摸着木盒上的纹路,轻轻打开了。
盒内是由块红布盖着的,他拿去那块红布,布下所展现的是一把剑:
剑身长二尺,剑柄与剑身颜色皆为冷色,剑柄中央缀了颗蓝宝石。剑还吊了条穗子,也是冷色。他拔出剑,流利,顺手,锋利,通体银色。
好剑!
言江楚用红布擦拭着剑身,擦到一半时,他发现剑身上刻有两个正楷字。
——敛芳。此剑名为“敛芳”。
好听!
他迅速擦完剑。
擦完后,言江楚便单手舞剑,月光照在其上,梦幻至极。
好看!
他瞬间心情愉悦。
只听见门口忽来的敲门声,言江楚立刻收剑放好。
他清了清嗓子:“请进。”
从门口处走进的,是一位面目清秀,身着白衣,一丝不苟,腰间配有白玉的男子,他与言江楚同样极少发言,他也是此房间的住客。
车夫为了节省银子,把单人间改为双人间,这间似乎安排得挺好,两人心性都冷淡。
“在下如梦阁弟子林季乐(yue)。”对方先言。
言江楚回应道:“林兄好,在下清凌派弟子言江楚。”说罢抱拳躬身。
“言兄好。”对方回礼,继续道,“下面较之前已安静些许,言兄何不下去?”
“我这就下去。”言江楚回道。
他跟在林季乐身后,下了楼阶,一楼的确比之前要安静得多。
——他们在论道。
见有人来了,他们先停了下来。
“在下如梦阁弟子林季乐,这位是清凌派弟子言江楚。”林季乐开口道。
在众派中有个公立的规矩,在论事理,论世道时必须先介绍一下自己,以便记录。
“在下黛远派弟子温若熙。”
“在下蓝沧派弟子姚瑾珩。”
“在下菰凤苑弟子万俟(mo qi)子衿。”
众门派弟子互相行礼。
“各位请坐!”温若熙抽开椅子,拂袖而坐。
众人皆坐。
温若熙开始切入话题:“各位皆是各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材生,想必学问深厚,道心已有。今日——我便问各位一个问题!
“‘人心’论仙道,王道,侠道怎讲?”
他引用剑玄楼学术分类为论点分化,让各派弟子选择其一进行论述。
众人先是沉默思考。
“人心,难渡,为一人可苦众生为私,为众人而苦一人为不义不公。无万全之策,无十全之法,我愿当其苦一者,人心俱全,若我为这众生者,人心难渡矣。”姚瑾珩喝了口茶,最先开了口。
“姚兄这番话,我赞同!”林季乐道。
言江楚把玩着茶杯,上一世是他最先论了侠道,林季乐赞同,这一世换了个人,他依旧赞同,林兄是爱走侠道的人。可为什么姚瑾珩上一世论的是仙道,这一世却变了呢?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
林季乐听见叹息声,他转头看向言江楚,充满疑惑:“?”
“无事。”言江楚道,林季乐转回了头。
“此为侠道。”
宁苦他一人,愿甘甜众生,众生难渡,唯他一人心存沧海。
温若熙以此分道。
无人反对,众人皆受教。
“我倒认为,人心善变,自私且自利,宁可我负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负我。只是尽其所能,完成应有的职责。”万俟子衿拍桌激昂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瞬时,宴间传来掌声。——只有温若熙在拍手鼓掌。
“此为王道!”温若熙不假思索道,“我赞成!”
“呵……”言江楚冷哼一声,“王道之人,非富即贵,路道凶恶且漫长,苍生的命皆在手中,所行王道之人非疾即死。”
“言兄,你认为呢?”林季乐问道。
“人心难测,不可深究。”言江楚道,这是他给出的答案,“若要深究,管它作甚?”
众人嗤笑。
言江楚继续道:“一人难渡,万人更难渡,何苦连累自己?”他的话语中对侠道论述有所针对。
“此为仙道!”温若熙忍住哈哈笑声,大声道。
“哦?”姚瑾珩似是有所感受。
“仙道没落久矣,没料到今日也能碰上。”万俟子衿抿了口酒。
果然,回答是固定的,言江楚喝茶。
他本是论侠道,结果却论了他最不喜的仙道,言江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宴间放声笑语,夜深了,人才散去。
人总是会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情。
言江楚洗漱完后,上床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