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黑暗。苏莞泠坠入了一个未知的垂直通道,身体在粗糙的石壁上摩擦,下坠的失重感让她心脏紧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臂护住头脸,双腿微曲,做好了撞击的准备。所幸通道并不深,不过两三丈的高度,她重重摔落在一堆松软、散发着霉味的物体上,似乎是积年的枯草或废弃的布料。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上方传来隐约的厮杀声和怒喝,是苏予泽在与侍卫搏斗!她的心揪紧了,但理智告诉她,此刻返回无异于送死,更是辜负了他的牺牲。她必须活下去,找到出路!
她摸索着站起身,忍着浑身的疼痛,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小巧火折子——这是她根据现代野外生存知识改良的,防风防水。轻轻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周围。这是一个狭小的、似乎是废弃的储藏间,堆满了破旧的宫灯、幔帐等杂物。通道的入口在她头顶,是一块已经合拢的翻板。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侍卫很快会搜查过来。她举着火折子,仔细观察这个狭小的空间。三面是墙,只有一面有个低矮的拱形门洞,被蛛网密布。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门外是一条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墙壁湿滑,布满青苔,空气污浊,显然多年无人行走。
她不敢耽搁,沿着暗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心中牢记着苏予泽最后的话:“记住路线!” 她一边走,一边努力记忆着每一个转弯、每一个岔口的方向。暗道如同迷宫,岔路极多,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匍匐前进。她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记忆力,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选择着似乎通向宫外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火折子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还有隐约的水声。她加快脚步,尽头是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出水口,栅栏外是护城河浑浊的河水!此时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宫墙巍峨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
栅栏锈蚀严重,但依旧不是她能徒手破坏的。她焦急地四下打量,发现栅栏上方与暗道顶壁之间有一道狭窄的缝隙,似乎是因为地基沉降产生的。她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熄灭收好,利用身体柔韧的优势,艰难地从那道缝隙中挤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入冰冷的护城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窒息。她奋力浮出水面,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远离宫墙的对岸游去。幸好河道不宽,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上了岸边的草丛,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不敢久留,强撑着起身,找到之前与苏予泽约定的、位于城南一处偏僻民宅的紧急联络点。敲开门的瞬间,看到墨染惊愕而担忧的脸,她心头一松,几乎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混乱渐渐平息。苏予泽身负多处刀伤,且战且退,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最终摆脱了大部分追兵,躲入了一处早已安排好的冷宫杂役房中。此处有他埋下的暗线接应,提供了伤药和干净的衣物。
他肩头的旧伤崩裂,新添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焦灼的是苏莞泠的安危。直到接到墨染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安全”信号,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主子,您的伤……” 暗线低声询问。
“无碍。”苏予泽摆摆手,声音沙哑,“东西……没拿到。” 他的眼中翻涌着不甘与戾气。不仅没拿到卷宗,还差点折损了苏莞泠,这让他内心充满了暴戾的怒火。
“但苏小姐记下了路线。”墨染补充道,这是他刚刚收到的消息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苏予泽眸光一凝。记下了路线?在那种危急关头,她竟还能如此冷静?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庆幸,有敬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她本不必卷入这些血腥与危险。
“让她绘制详图。另外,”他眼中寒光一闪,“查!档案库的机关为何会突然触发?是巧合,还是……有人知道我们会去?” 他怀疑这次行动早已暴露。窦维雍?德敬太妃?还是他们身边有内鬼?
几个时辰后,城南安全屋内。
苏莞泠已换上了干爽的衣物,喝了热汤,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她铺开纸张,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空间感,将昨夜在档案库地下空间以及逃亡暗道的路线,细致地绘制了出来,甚至标注了可能的机关点和守卫位置。
墨染将图纸带回给苏予泽。当苏予泽看到那张详尽得令人惊叹的路线图时,久久无言。图上不仅标明了主干道,连一些他之前都未曾留意到的狭窄岔路和通风口都有标注,旁边还有细小的备注,如“地面有异响,疑有陷阶”、“此处气流较强,或通外界”。
“她……很好。”良久,苏予泽才低声说了一句,指腹轻轻摩挲着图纸上娟秀却有力的笔迹。这一次,他们虽未得手,却并非一无所获。他们摸清了档案库的部分内部结构,找到了一条可能的紧急出口,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身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拥有着足以与他并肩面对风雨的勇气和智慧。
“下一次,”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望向皇城的方向,“绝不会再失手。”
而苏莞泠在安全屋中,也在静静思索。这次失败,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对手的狡猾与皇宫的凶险。但她也发现,苏予泽为她打开的那条紧急通道,或许并非绝路。那条暗道年久失修,守卫必然松懈……能否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心中一个新的计划雏形,悄然浮现。危机,或许也意味着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