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崇文殿地下档案库。幽绿的长明灯光在苏予泽眼中跳动,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的指尖距离那个标记着“萧远山”的卷宗盒仅有寸许,脚下却传来致命的机括声!天罗地网当头罩下,两侧书架轰然合拢!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苏莞泠推向那个突然出现的黑暗洞口,自己则悍然转身,软剑出鞘,寒光乍现,迎向潮水般涌来的大内侍卫!刀剑相交的刺耳锐响、侍卫的怒喝、机关运行的沉闷轰鸣,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
“逆贼受死!”
“保护卷宗!”
苏予泽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剑势如狂风暴雨,每一招都精准而狠辣,旨在逼退敌人,而非缠斗。他肩头旧伤崩裂,鲜血浸湿了夜行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却丝毫未能减缓他的动作。他必须为苏莞泠争取时间!必须让她逃出去!
剑光闪烁间,他瞥见那个卷宗盒在混乱中被一名急于擒拿他的侍卫撞落在地,盒盖翻开,几卷纸张散落出来。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散落纸张上的字迹——那并非官方卷宗常用的工整馆阁体,而是另一种略显飞扬、带着个人特色的行书!而且,墨色新旧程度似乎也有细微差异!
但此刻他已无暇细究!一名侍卫统领模样的高手持刀劈来,力道刚猛!苏予泽侧身避过,剑尖顺势划向对方手腕,同时足下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堪堪避过合拢的书架边缘。他且战且走,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制造障碍,将追兵引向与苏莞泠逃离方向相反的岔路。
与此同时,苏莞泠坠入黑暗通道,强忍疼痛与恐惧,凭借过人的记忆和冷静,沿着曲折暗道艰难前行,最终侥幸通过护城河出水口逃脱。她不敢停留,直奔城南安全屋。
几个时辰后,确认苏莞泠已安全并绘出详细路线图的苏予泽,也在暗线接应下,处理了伤口,更换衣物,悄然潜回他们在城西的一处隐秘据点。
夜已深沉,据点密室内只点了一盏孤灯。苏予泽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依旧。他仔细查看着苏莞泠绘制的路线图,手指在代表档案库“乙”字区和那条紧急暗道的位置反复摩挲。
“义兄,你的伤……”苏莞泠看着他肩头重新包扎后仍隐隐渗血的绷带,忧心忡忡。
“无碍。”苏予泽打断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泠儿,在被机关困住前那一瞬,我看到了散落的卷宗。”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激动和寒意,“上面的字迹……不对。”
“字迹不对?”苏莞泠心下一凛,立刻集中了精神。
“嗯。”苏予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那瞬间的影像,“萧家案是惊天大案,卷宗记录理应极其严谨,所用字体必是标准馆阁体,工整划一。但我看到的那几页,字迹是行书,虽刻意模仿工整,笔锋间的习惯却不同。而且……墨色,似乎比旁边其他卷宗要新一些。” 他自幼受萧家严格教导,对书法鉴赏极有造诣,绝不会看错。
苏莞泠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我们找到的卷宗,是被人篡改过的?真正的原始卷宗,可能早已被销毁或调包?”
“十有八九!”苏予泽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灯盏摇晃,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难怪!难怪我这些年动用所有关系暗中查访,得到的都是些似是而非、互相矛盾的信息!原来从一开始,最重要的官方记录就被人动了手脚!好一招偷天换日!”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踱步,胸腔剧烈起伏:“能接触到宫廷绝密档案,并有能力、有动机篡改萧家案卷宗的……其权势必然熏天!窦维雍恐怕都未必有这个本事!德敬太妃……如果真是她,她在宫中经营数十年,其势力盘根错节,未必不能做到!”
苏莞泠冷静分析道:“篡改卷宗,是为了掩盖真相。这说明真正的原始卷宗里,必然记录了对幕后黑手极其不利的证据!或许……是能证明萧家清白的铁证?或是暴露了构陷者身份的关键线索?”
“不错!”苏予泽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对方越是想掩盖,就越证明我们追查的方向是对的!窦维雍的恐惧,德敬太妃的可疑,如今再加上这被篡改的卷宗……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皇宫深处!”
然而,兴奋之余,是更深的寒意。对手的能量超乎想象,竟然能在守卫森严的宫廷档案库中完成如此精密的篡改,并且设下如此致命的陷阱等着他们。这次夜探,与其说是失败,不如说是撞破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通天、且隐藏极深的庞然大物。
“这次我们打草惊蛇了。”苏莞泠蹙眉,“对方知道有人在查萧家旧案,而且查到了档案库。接下来,他们只会更加警惕,销毁证据、加强防备,甚至……可能会对我们下手。”
密室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灯花噼啪一声爆开,拉长了两人凝重的身影。
原本以为找到卷宗就能揭开真相,却发现连“真相”本身都可能是被人精心伪造的假象。这种感觉,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四周皆是迷雾和陷阱。
良久,苏予泽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疲惫,却重新凝聚起钢铁般的意志:“既然明面上的卷宗是假的,那我们就去找真的!既然档案库的路被堵死了,我们就换条路走!”
他走到苏莞泠面前,目光深沉:“泠儿,你发现的那条紧急暗道,或许……不是绝路,而是生机。一条被遗忘的、守卫松懈的路,或许能通向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苏莞泠迎上他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义兄是想……反向利用那条暗道?不入档案库,而是探查其周边,比如……德敬太妃所居宫苑的附近?”
“没错。”苏予泽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档案库的陷阱,证明有人时刻盯着那里。但那条年久失修的暗道,或许正是他们的盲点。我们需要更耐心,更隐蔽。下一次,我们不仅要拿到证据,更要揪出那个藏在深宫里的……鬼!”
真相被刻意掩盖,但追寻真相的人,绝不会止步。这场在迷雾中的博弈,进入了更凶险、也更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