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文压腿的动作刚定住，镜子里就多了个穿驼色大衣的身影。张云雷靠在练功房门框上，指尖转着车钥匙，看她把腿从把杆上放下来时，快步走上前捞了一把。
“慢点，别闪着腰。”他掌心贴着她后腰，温度透过薄薄的练功服渗进来，“跟你说过多少回，等你练完再回，偏不听。”
“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嘛。”陈毓文转过身，发梢沾着点薄汗，“刚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我开车吧，你身上痛。”她伸手替他把敞开的大衣拉链拉到顶，指腹擦过他颈间时，触到枚小小的银质平安扣，那是去年她陪他去雍和宫求的。
张云雷捉住她的手往自己口袋里揣，绒布手套暖烘烘的：“早备着防滑链了，也贴药膏了。对了，妈让咱们周末回家吃饭，说是有事要商量。”
陈毓文的指尖在他掌心蜷了蜷。自从去年在《国风美少年》的聚会上，他借着酒意说“毓文，要不咱试试”后，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有事要商量”。她抬头看他，他睫毛上还沾着点室外的寒气，眼神却亮得像含着星子，分明是故意卖关子。
周末去张家时，陈毓文特意穿了件藕荷色的旗袍。张云雷开车时总往她这边瞟，最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紧张？”
“有点。”她攥着安全带的手指泛白，“阿姨该不会是要查我户口吧？不是北京户口能上你家吗？”
“查也不怕。”他腾出只手拍拍她的手背，“五岁学舞拿奖，到去年桃李杯金奖，我妈全知道了，从《国风美少年》她就一直看你表演。”红灯亮起时，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她，“她比我还盼着这一天呢。”
张妈妈压根没提户口的事，炖了锅乌鸡汤，盛汤时特意往陈毓文碗里多搁了两勺红枣。饭局到尾声，老人家从柜子里取出个红布包，推到她面前：“毓文，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玉镯，你收下。”
翡翠镯子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陈毓文刚要推辞，张云雷在桌下轻轻碰了她的鞋。他朝她眨眨眼，自己先拿起镯子往她手腕上套：“我妈给的就得收着，这可是我们家权利的象征。”
镯子扣在腕间时凉丝丝的，张妈妈看着他俩笑：“下个月不知道你爸妈有没有空，我和叔叔上你家坐坐，咱们把日子定下来。云雷这孩子看着皮，心细着呢，以后准能对你好。”
回去的路上，雪下得紧了。张云雷把暖气开得足，看她反复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喜欢吗？我小时候总偷摸戴我奶奶的，被我妈追着打。”
“喜欢。”她侧头看窗外飞掠的路灯，“就是觉得太快了。”从去年在节目后台，他帮她捡起掉落的水袖，到现在要谈婚论嫁，好像不过是转眼的事。
“快吗？”张云雷把车停在楼下，雪片打在车窗上沙沙响，“我觉得还慢了呢。”他伸手替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垂，“第一次见你跳《春江花月夜》，就想着这姑娘要是能跟我回家该多好。”
陈毓文想起那天的情景。她穿着水绿色的舞裙站在侧台候场，他刚结束点评，手里还拿着折扇，路过时特意停了停：“陈老师，您这水袖甩得比我唱的太平歌词有韵味多了。”
那时谁能想到，这抹站在国风舞台上的身影，会真的走进彼此的日子里。
定日子那天，两家长辈坐在茶馆里喝茶。张云雷坐在她身边，替她把茶杯续满热水，听长辈们说彩礼说嫁妆时，悄悄在桌布下勾住她的手指。陈毓文转头看他，他正冲她挤眼睛，活像个偷吃糖的小孩，可说起婚礼细节时，又条理分明得让人惊讶，连她提过一嘴喜欢的苏绣嫁衣，他都记着找了苏州的老师傅。
晚上窝在沙发上看婚庆公司的方案，陈毓文指着中式礼堂的效果图：“这里摆两盆腊梅吧，开花时特别香。”
“行。”张云雷在平板上记下来，“再摆两盆兰花，配你的舞裙好看。”他忽然放下平板，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等婚礼那天，你跳支舞好不好？就跳《醉太平》，我给你唱伴奏。”
陈毓文笑着点头，感觉他呼吸拂过颈间，带着淡淡的薄荷味。他总说她的舞蹈里有风骨，她却觉得，是他让她真正明白，传统里藏着的不止是规矩，还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年前去拍婚纱照，陈毓文选了套月白色的旗袍，张云雷穿了身同色系的长衫。摄影师让他们靠近些，他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指尖在她旗袍盘扣上轻轻拨弄：“紧张吗？等会儿拍照笑自然点，别像上次拍杂志似的，脸都僵了。”
“还不是因为你在旁边捣乱。”她嗔怪地看他，却在镜头扫过来时，被他突然低头在额间印了个吻。快门声响起时，她看见他眼里的笑意，也不自觉嘴角上扬。
回家的路上，张云雷握着她的手，腕间的玉镯轻轻撞着他的手表链，叮当作响。陈毓文忽然想起他说过，他唱的戏，她跳的舞，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或许正是这份骨子里的契合，才让他们从舞台初见的惊鸿一瞥，走到如今要共赴余生的笃定。
“张云雷，”她轻声说，“婚礼那天，我想跳《洛神赋》。”
他转头看她，雪后的天空蓝得透亮，映得他眼里像落了片星辰：“好啊，我给你唱《锁麟囊》，咱把日子过得比戏里还甜。”
车窗外，红灯笼在枝头晃出暖融融的光晕。陈毓文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是有人懂你台上的风骨，更珍惜你台下的寻常，把两抹孤单的影子，走成相依的模样。腕间的玉镯随着车的颠簸轻轻晃动，像在应和着这份安稳的幸福。
“张云雷，要不要放首歌？”
“我给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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