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救命呀…救救我…”

言生“捉紧我！”

　　“师叔、师叔…”

　　听到由小渐大的呼喊声，紧紧捉住蓝景仪的言生，立刻使力，将人提了上去，一边高喊。

言生“思追，接住景仪！”

蓝景仪平安的落到思追怀里，这时，又一个千丈高的风浪袭卷上来——

　　“啊…”

攀着护栏的人不见了。

“师叔、师叔…”

　　无情的狂风暴雨继续呼啸嘶吼，汹涌的怒涛依然澎湃翻腾着。

*

天乐村，坐落虎头山脚下，一隅褊狭土地，村舍不及百户，多以狩猎或种果为业。

　　村名天乐，居民同样乐天知命，不求富贵，仅须温饱无虞。

邻里间和睦相处，彼此相互照顾，互通有无，你家腌了鹿肉，来换我家梅子酒；我家青葱丰收，换你家萝卜，谁也不计较谁占谁便宜，生活朴实安定。

　　直到那一年，可怕大瘟降世。

　　村民六成以上染病，短短半月，死去一半，饲养牲畜更是近乎全部死绝。

天乐村不受苍天垂怜，一夕遽变，死寂笼罩，村民间热络往来少了，凉夜里，众人围坐大树下，吃茶喝酒，赏月赏萤，已成为好遥远的景致。

　　如今，众人草木皆兵，逃过了瘟疫掳掠，幸存性命一条，当然珍惜万分，对于任何再染瘟的可能，避之唯恐不及。

　　因瘟疫死亡的村人，用一把火烧得干净，他们穿过的衣、用过的器皿、碰过的东西，尽数毁去。

几户全家人病死的房舍，无人敢靠近，甚至全村同意，将那些房舍也给烧了。

　　而家中曾有人染病死去，存活的其余人，被隔离好阵子，直到再无病征，才准许外出，只是邻人难免避开，不自觉的歧视和疏远。

　　这当中，又以对村西的薛家，最为严重。

　　薛家一户五口，夫妇及一儿两女，瘟疫夺去四口生命，独留最小儿薛洋于世。

薛洋不过七岁，本该教人加倍怜惜，对他付出更多关怀。

　　可怪就怪在，薛家染病那时，薛洋与父母兄姊待在一块，未曾分隔，直至四人病重死亡，薛洋都不肯离开，亲喂他们吃饭喝水，替他们擦身换衣…换成常人，早被传染了瘟病，他竟无半丝异状。

　　邻人耳语开始传开，薛家小儿，不吉利，人古怪，克父克母克手足，说不准…这场瘟疫，也是他带来的。

　　不问苍生问鬼神，极度迷信的村人，竟也信了荒谬蜚语，视薛家如禁地，连走近都嫌弃。

　　薛洋遭到孤立，才几岁大的娃儿，失去家人陪伴，独留寂寥屋舍，努力生活。

*

林梢间生有野果，薛洋顺道采集，小小竹蓝很快变沉，果子与干柴压得他肩膀酸疼，鼻息加浓，步履渐慢，额际全是汗珠。

　　想想别太贪心，这些柴省点用，够烧上三四日了，捡太多，扛不下山也没用。

薛洋挪挪肩头竹蓝，深吸口气，也吸入无比力量，嘴里哼起娘亲教过他的一首曲儿，好似这样吟唱着，娘亲便在身旁陪伴。

　　肩很疼，麻绳压在细皮嫩肉上，驮着满蓝物品，每一步，摩擦生痛，薛洋要自己忽略它，只要认真唱，笑着唱，哪里还有痛？

　　汗水滑进眼里，双手环抱一綑柴，无暇去擦，当它再溢出眼角，分不清是原有的汗，或是掺杂了眼泪。

走着走着，突然丢下柴薪，脚程不够快，只好扬声喊。

薛洋“别喝！那水别喝…煮过再喝比较好！ ”

他正欲阻止涧旁的男人，掬捧山泉水，将之饮下。

嫩软的娃音，成功让男人停下动作，侧过首，看着薛洋吁吁跑来。

薛洋“水要煮过再喝才好。”

男人完全回过身，薛洋瞧了，这辈子——明明才少少七年。

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他很高，他必须仰高头，才勉强瞧清他模样。

　　他很瘦，身形清辉飘逸，衣袂轻扬，银髪随兴披散，未束未绑，任其流溢优美肩脊，如山涧飞瀑，那般潇洒，眉目如画∽

一个七岁娃娃，挖不出更多赞颂词儿，对于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面庞，总归两字，好看。

　　因为好看，薛洋瞧了良久，眸儿都舍不得眨。

　　男人面容有笑，却很淡，好似此刻微扬的唇线，只是假相。

薛洋“村子疫情才刚好些，怕水不干净，煮过比较好…”

言生“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