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听着眼前猛然转黑,身躯一软,就要跌进水里。
一道劲力托起他,他什么也没瞧清楚,人已被放倒在阳光照射不着的树荫下。
薛洋“发、发生什么事?”
他没弄懂情况,刚还同男人说话,他饮着水,怎么现今变成他躺在荫影下,手脚使不上力气,有些发麻。
言生“你险些昏倒。”
言生简单回道,拿他脖上毛巾打湿,替薛洋敷额。
薛洋“昏、昏倒?”
他脑子重沉,努力咀皭这两字。
呀,难不成,他终于发病了?和爹娘一样,也是瘟病来得又急又快,措手不及∽
薛洋“你、你快些走,离、离我远点,越远越好……说不定我这也是瘟疫……”
他没忘了要保护旁人,怕言生同样沾染瘟毒,毕竟路人无辜。
言生似乎觉得有趣,笑痕深了些。
言生“你这不是瘟疫,你是饿过头,又体力耗尽,才不支倒地。”
他都听见他肚子打鼓的咕噜噜噜声,响亮得很。
薛洋“你是大夫吗?”
言生“不是。”
薛洋“…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发病了?我爹也是与人谈话中,突然身躯开始摇晃,就…倒下去,接着是娘、姐姐,我情况一样…一定是。”
薛洋喃喃道,双眼光采如黑夜暗去。
这孩子,家人全死于瘟疫吗?仅他,幸存苟活。
看着身子骨并不强壮,理当难以侥幸除外,言生借由替薛洋擦拭手脸时。
指腹滑过他的细腕,薛洋浑然未察。
只见随指腹挪经之处,浮现淡淡黑丝,随即色泽变淡,终至墨色尽褪。
言生诧然,但情绪掩藏极好,表面不动声色。
原来,是如此特殊体贸。
他曾经…求之,而不可得的体质。
居然在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小子身上,可怜的男孩,瞬间可憎了起来。
薛洋“你还是快走吧…万、万一我真染上瘟病,你就太吃亏了。”
居然还担心起他的安危,想骟赶他走?
该说是善良,抑或…蠢?
言生“你呢?染上瘟病,不怕吗? ”
薛洋“…说不怕是骗人的,发病到断气之前,受到的病痛折腾,肤肉溃烂,还有浑身恶臭…”
薛洋毕竟稚龄,脸上恐惧鲜明,不懂如何掩藏,然而在恐惧之后,他竟笑了。
薛洋“可是,一个人被抛下的孤独,更可怕…”
一个人被抛下的孤独,更可怕。
这句话,言生懂,刻骨铭心的懂。
薛洋“被大家当成妖物看,谁都不敢靠近,家人明明全死光了,我却没事…同喝一壶水、同吃一锅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染病嘛…要是我和他们一样,就能不被抛下,与爹娘一块…”
薛洋流露的厌世气味,与死也无妨的扭曲豁达,倒令言生玩味。
才几岁的孩子,见过多少世事?像个老僧似的。
薛洋“…咕咕。”
言生“你叫什么?”
言生难得对周遭人产生好感。
薛洋“薛洋∽”
言生“薛成美。”
他轻轻重复了一回,咀嚼名字的嗓,放得很柔软。
言生“你还有其余家人么? ”
薛洋“没有了!”
薛洋本以为自己能淡然说出这三字,没料到,喉间仍是一紧,如遭刺鲠,字字撕扯。
孩子终归是孩子,心里委屈眼眶瞬红,豆大泪珠滚落,哭声呜咽。
薛洋“全都没有了…被瘟神带走了…他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要害大家生病死掉?他真的好可恶…他没有资格称为神…神应该要慈爱、很和蔼,不胡乱伤人性命,他一定是魔!可恶的瘟神!我讨厌他——讨厌死他了∽”
言生“薛洋,你也认为温神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