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你也被瘟神夺走家人性命?”
与他一样,同病相怜吗?
言生不说话,不给答案,只是持绩浅浅微笑,薛洋却看见,言生眉心灰霾笼罩,俊颜仍旧,笑靥不减,但他说不上来的古怪。
那样笑着,眼底却无笑,感觉…好悲哀。
言生“我也只剩一个,不如,我们作伴吧,你喊我声师尊,我收你为徒。”
言生再开口,却提了个连他自己都微讶的意见,然而话已离口,他不打算收回。
难得,自己如此思虑不周,未加细想,或许,也算一种机缘。
薛洋轻愣,一时答不了,毕竟这可不是“我摘了两颗果子,你要不要来一颗?”这类的小事儿。
作伴?师尊?就像村里教书老师傅,每每字写丑,木板子便会朝手背落下的师徒?
言生“不愿意?我不勉强你。”
薛洋“不不不!你让我想想…”
薛洋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念头,兴许是作伴两字,对一个孩子引诱太大,特别是他失去过,心伤仍痛,突然有人给他希望,他很难去分辨好坏。
尤其眼前的言生,笑容温慈,身上毫无恶意,让他未加想过该提防。
薛洋“你…会拿木板子打人吗?”
幼鹿般圆滚滚的眸,瞅着言生瞧。
这问题,令言生失笑,果然是孩子,不担心他意图为何,只担心被打?
言生“不,我不会。”
薛洋“…会骂人吗?会不给饭吃吗?功课没作完会叫人顶着水盆罚跪吗? ”
提议要收他为徒,应该是个不错的发想,这小娃,轻易逗笑他数回。
言生“不会,只是单纯作伴,一个人被抛下的孤独,你与我都不想再尝。”
他说,一个人被拗下的孤独,更可怕。
他懂,一个人被抛下的孤独,多可恨。
两方孤独,凑在一起,就能相互抵销了吧?
言生“你可以再想想,明日此时,我在此等你,你若不想来,我也无妨,没见到你身影,我便离开,不等人。”
他不强逼,最终决定权交付薛洋手中。
而后,他旋身步远,衣袖,扬,风拂得他满头长髪飞舞,一丝一绺,在面庞间凌乱,丝毫不损其淡然神情,彷佛他周身的恬静,不受任何外物干扰。
薛洋一直看着,直到颀长身影被林丛掩去,再也瞧不见,都没有收回视线。
小小心灵不懂太多复杂事,他甚至是满脑子空白,顺应着本能,去追逐男人的形影。
他是个陌生人,从小娘亲叮喔过,千万不能胡乱随陌生人走,会被抓去卖到不好的地方。
可是,他不像坏人。
爹说:坏人不会在脸上写个坏字。
可是,他脸上不但没有“坏”,反而只有好看,只有笑,只有…孤独。
因为害怕错过,那一夜,薛洋没有下山回家。
他等在原地,饿了就吃野果、喝泉水,窝在澜溪旁的石上,等待言生到来。
当言生二度出现,瞧见蜷在石上熟睡的小男孩时,心里并非不惊讶。
该说…太好拐了吗?
居然如此轻易要跟人跑,父母是怎么教他的?
防人之心摆在家里忘记带出来?
衣裳还是昨天同一套,捡拾的柴火仍搁置竹蒌里…他就在这儿,等了一整晚?
是傻还是呆呢?还是又傻又呆呢。
漆黑暗夜的山林,是野兽觅食战场,嫩软无抵抗力的小鲜肉,躺在那儿,等同招呼它们大快朵颐,若非他昨日在那方驻足许久,气息残留周遭,野兽本能避逃,不敢靠近,怕是他早被拖进兽窝,去祭它们一家大小的五脏庙。
言生“薛洋,醒醒。”
叫第一回没反应,他以食指轻敲薛洋面颊,指腹停伫之处,留下点点黑印,宛若黑色小花,一瞬间绽放,又迅速凋零,娃儿奶嫩的肤上,不留痕迹。
言生“…没想到,时空夹缝里居然有我能碰触,却不会因此而死去的人类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