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生“好，我会在这里陪你，别怕。”
执伞之手轻挪，纳两人于伞下。
伞外雨丝纷纷，浇淋在纸伞掩护不到的其余地方，尽管浑身湿透，可澹台烬却不觉寒冷。
雨落在伞上，拍打声滴滴答答。
像首陌生曲儿，不知歌名但悦耳好听。
雨声一直在，那人也在。
不尽如意的一生，在最后的顷刻，才给了他些许温暖。
自始至终苦闷郁结的俊颜，断气之际微笑绽放。
*
方圆百里，偌大无垠。
鬼府居然逃得不见半条鬼影，阵阵阴风拂过空旷处，呼嚣声更显响亮。
连带卷起一圈尘沙谁亦不敢靠得太近。
独独那一位，逃不掉被推上战线如临大敌。
手中纸扇使劲搧、不停搧、用力搧，扇骨快要吃不消。
发出微微迸裂声，仍得面挂浅笑以礼相迎为来客奉上一杯清茶。
喝着茶的客人，儒雅啜茗。
悠闲饮一口，笑眸微抬，瞟向连人带桌搬到数尺远端的白裳男子。
言生“我说文判老弟…你会不会坐太远了些？”
龙套“天尊多心，下官倒觉得这距离不多不少刚刚好。”
文判笑容可掬，寻不到半点瑕疵。
手脚却瑟瑟发抖。
言生“仍记恨当年之事？我怎知你的霉运居然是那样？旁人多是跌倒摔跤滚下楼，就你跟别人不一样，倒霉倒到——噗哈哈∽”
话还没说完，回忆起过往自己倒先笑了。
文判面容平静如昔，波澜未兴。
龙套“不知天尊到来所为何事？”
地府里，容不下堂堂战神这尊大佛。
战神言无尽之子，回归天庭后就亲手把父亲赶下神位取而代之。
言生“也没什么要紧事啦，随意走走逛逛找故友闲话家常嘛。”
哪来的好雅兴？逛街逛到黄泉里来？赏刀山泡油锅吗？
龙套“下官今日事务繁忙怕是招待不周，若天尊不介怀，下回待下官空闲些再好好与天尊叙旧。”
言生“无妨，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
言生微微一笑很倾城。
若不说破，谁又能知道这般好看之人。
竟会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残酷神只。
龙套“……”
言生“你去把一年多前有个跳崖死去，尸首喂饱三头大虎的男孩魂魄带过来，让他陪我聊聊就好。”
他没要妨碍文判工作，很是善解人意。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龙套“天尊是指…魔剎星；澹台烬！”
言生“在我眼里魔刹星算得了什么。”
*
言生“你抬头看清楚，可还记得我？”
一直不愿抬头的澹台烬闻言，缓缓仰首觑他。
噙笑的男人，模样干净飒爽。
藏青长抱衬托修长身型，让他想起极深之海，望而舒心悦目。
这色泽在他身上相当合适。
两鬓长发在脑后梳束成辫，其余乌金的发丝，潇洒披散。
笑弯的眉眼，还有额心中央，黑曜石一般的小巧圆痣∽
那日伞下模糊却最温暖的姿容，与眼前这人交会融合。
仿佛覆在眸上的薄帘，被掀了开来的清晰。
澹台烬“是你…”
认出他了，离世之前他最留恋的光景正是伞下那人。
意外的是，持伞为他遮雨…居然是战神。
更加意外，所谓战神，竟长得这般人畜无害，与他曾经想像、咒骂千次万次的恶神。
有哪一点吻合？
言生“是我，在你断气之前一直守着。”
正确来说，是神。
澹台烬“……”
奇怪？怎么没有很感动扑到他腿边，谢谢他完成他的遗愿，来生做牛做马报他此款恩德诸如此类∽
呀，八成踏过奈何桥，记忆混沌了，感激淡化了。
无妨，他提醒提醒。
言生“帮你打伞不让你被雨淋。”
澹台烬“……”
澹台炵仍旧只是看着他。
言生“替你收拾遗体，如你所愿让你被吃得干干净净，不留半根骨头。”
他更在一旁盯着，没让虎儿浪费剩下。
澹台烬“……”
好极了！狼心狗肺的男娃确实不见半分感动涕泣。
仿佛上辈子的事，与现在的他毫无干系。
龙套“你不是嚷嚷着忙，去办正事，甭守在这儿不走，省得事后被阎小子处罚，又来埋怨是我怎样怎样。”
言生没忘掉一旁还杵了个看戏的，开口打发他走。
龙套“那么半个时辰后，下官再来领他返回枉死城，继续他今日工作。”
文判能走自是不想留，别说魔怕战神，就连鬼亦避之唯恐不及。
咻地白烟轰散，文判清俊鬼踪不见。
言生“跑得可真快，啧。”
言生“小澹子，这边坐，我变一盘糖霜果子饼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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