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生“别跪着，坐下吃饼。”
言生起身拎小鸡似地，把澹台烬捞到椅间坐定，递饼给他。
这少年真轻，掂在掌间，比卷宣纸更薄巧。
澹台烬迟迟不接，并非不食，而是…无法食。
澹台烬“我吃不到！”
颜色及香气那么吸引人的饼，对他来说只是幻相。
言生“忘了你们鬼魂麻烦。”
他朝饼施术，弹指送了一颗星芒到饼上。
言生“行了吃吧。”
澹台烬迟疑接过，掌心托着饼的重量，许久未曾碰触过物品实重。
他神情显得复杂，掺合着怀念、遥想、以及诸多思绪。
张口去咬，竟真能咬着饼香。
外头的糖霜，既脆又甜让早已失去味觉的舌被甜意围绕。
有多久…不曾进食了？
他死的那天，因为犯下过错，晚膳被罚不许吃？
他只喝了些水充饥，又再度被罚跪在雪地里。
天刚一亮，他又得干活，却在转角处遭恶人套上麻布袋，扛出院子，带往破庙∽
而死后，无坟无墓，无人祭拜上香。
自然也没有供品与纸钱，他在阴曹冥城中，等级就是只饿死鬼-
澹台烬努力吞咽果饼，等不及前一口咽下，便急忙再咬下一口。
过了这顿，怕是再没有下一餐。
言生“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冥城不给饭吃吗？瞧你饿的。”
澹台烬“唔！”
他蓦地停下动作，僵住不动。
言生“咬到舌了？糟糕…这就应该是我害的，战神拿过的饼，凡人沾不得，来！舌头吐出来我看看。”
即便当真咬到舌，鬼魂也不会疼更不会受伤流血，一切的生存证明，他已无法拥有。
为什么会是战神？
为什么…他所感受到的温暖，全是由战神给他的？
言生“把嘴张开——”
言生伸手要托扶澹台烬的下颏察看，指尖甫触及他脸颊。
澹台炵立刻避开，双臂拥抱着自己，脸上虽未流露太多情绪，但眸底有丝惊恐一闪而过。
想来是上一世的经历，使他畏惧男性视其为洪水猛兽。
他知他惧怕也不逾越，保持澹台烬能接受的距离。
收回手改去取另一块饼。
言生“还敢吃吗？”
澹台烬“敢！”
比起咬到嘴的小小疼痛，有块饼填胃的餍足感更加重要。
澹台烬“给我。”
伸手去接，吞下第一块再转战第二块。
言生“别再咬到舌了。”
说完，递给他一杯牛乳。
牛乳这玩意儿，受宠才喝得到。
澹台烬小心翼翼捧着喝，舍不得太快喝光。
原来牛乳是这么浓醇香的东西，好喝！
他喝出唇上一圈白白奶胡，而不自知。
言生险些要去帮他擦净，手都要探出去了。
文判却在此刻现身坏事。
龙套“时辰已到，他该回去了。”
合拢的纸扇落往掌心，轻轻巧巧的一记敲击声，澹台烬瞬间消失无踪。
言生“你好歹等他吃完再送走。”
是有这么赶时间吗？半个时辰不多不少。
龙套“天尊好雅兴，喂食喂到了黄泉来。”
文判回以浅笑，无视他投来的抱怨眸光。
言生“谁叫你们供住不供吃，看他饿成那德性。”
吃块饼罢了，都能露出满足神色。
仿佛嘴里咬的不是饼，而是整只烤乳猪。
龙套“黄泉本就不管吃食，那是世间亲人给予的供养心意，他无人祭拜又尸骨无存，在冥城里自然仅能忍饥挨饿。”
反正魂体饿不死，充其量只是难受。
言生（混账玩意儿！）
言生起身走人…不，是走神。
龙套“恭送天尊。”
文判有礼揖身。
*
文判日前以为欢喜送走战神，下回再见又是漫漫数十年。
哪里知道，隔天人家就又上门来了！
指名钦点同一只魂体作陪，同样变出一桌食物好言相劝温柔投喂。
前天是烧鹅饭，昨天是酸辣羹面，今天是补血猪肝粥∽
黄泉日日飘饭香，俨然变成踏青野游好去处。
龙套“天尊为何来找你，就单纯…吃饭？”
澹台烬“我不知道他干么来…就单纯吃饭。”
正确来说，是喂他吃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