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徒缘分已尽这几个大字,澹台烬喉头略堵,心口漫开古怪的疼。
为何心疼?无以名状,为谁心疼?底蕴难明,他真无法言语,只会直勾勾的望着言生。
言生“快走。”
言生再道,头一甩,转身往出林的方向走去。
可你若是仔细看,言生几次刻意放慢脚步,直到澹台烬跟上,
踩过湿厚草地的轻稳足音落进耳中,某个口硬心软的家伙微绷的嘴角终于松下。
放松,不再对澹台烬张牙舞爪,与他既已摊开说清,便不再萦怀。
尽管他留下不走,他仍独自来去,待领着他熟悉整片南蛮莽林与山势地形之后。
他责任完了,两人要再碰到一起,本也不易,若加上他刻意回避,想碰上应是难上加难。
所以,不萦怀,不多想,就这样∽
没错,就这样!
可三年后。
现下,究竟是怎样?!
该有消息的,却仍无消息。
该返回的,依旧不见人影。
难不成,真出事了?
蓦然间,静止的幽深林中起了风,那是极细微、极细微的变化。
结界波动,波长幽幽掀起,掀起夜中正在发生的事。
言生动作疾如风、快若电,瞬间拔身飞腾,足踏枝桠,直直跃上巨木最顶端。
冲破繁密生长的阔叶层,穹苍尽现,一弯眉月高悬,星斗似河淌过天幕。
目力所及之处静夜无异,他闭上眼宁神去听。
暗夜之声一层层涌来,风动、水流、树音…夜莺、枭鸟、虫蚁…露凝、云卷、月移…然后,找到了!
他找到了方向,听到刀剑相交、锐声凛凛的方向。
提气于胸,他身影如离弦飞箭,笔直窜出。
澹台烬左手拉着一名小男孩,右手往腰间暗扣一压,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随即擎握在手。
这把蝉翼软剑并无剑鞘,平时便环在他腰绑上,是山里老一辈玄鸟们赠予之物,说是给澹台烬拿来舞“行云流水剑法”。
尽管老玄鸟们说软剑是闲来无聊、自个儿开炉冶炼着玩的,然,绝对是上好剑器。
澹台烬持剑,头也不回带着孩子往前奔,软剑舞了几个缠头拂身的守式,接连挡掉朝他们疾射过来的五、六道追魂钉。
快了,只要奔进莽林,进到南蛮地界,便安全无虞。
那片神秘诡谲的茂林,似时时无穷变幻,又彷佛恒年入定。
他曾惊心不已,踏进林中的每一步皆如履薄冰。
但此刻,却觉南蛮莽林无比安全。
只要奔入,林中的一切自会掩护他,亦会帮他护住男童,而敌人会被诱入林中深处。
在那幽暗所在,莽林自会决定那些人的命运,甚至不需他出手。
再一会儿就到了,再一会儿∽
忽而,孩子踉跄跌趴在地,一手拖住了他的脚步。
三道响声陡然逼近,他挡掉两根对方射出的飞刀,最后一把竟是朝男童掷去。
赌他非救不可,意在困他于原地。
澹台烬软剑回划,划出一个大弧,剑尖方挑开最后那把飞刀,四大天将已乘机赶至。
对方欲杀澹台烬夺人,他紧握孩子的手,试图抢出一条生路。
敌众我寡,混战间,他重伤两将,自个肩头、上臂也各中一刀。
最严重的是背后那一钉,直直钉穿左背心。
澹台烬朝前趴倒,没让那根追魂钉穿透至胸前,饶是如此,钉尖也已深入肺腑。
真糟啊!
这是他来到南蛮三年来,头一回踏出南蛮之地,如今出师不利,命都快没了。
他不害怕,只觉这事要传回山里,肯定被老鸟们笑话,真是糟糕啊!
然后,师尊又会怎么说?
唔!不管他说什么,绝对没好话,但话不好听没关系的,至少他愿意跟他说,不要再对他视若无睹或刻意回避,那样便好∽?
知他被杀得狼狈落魄,他会不会嘲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