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上残留的霜色还未褪去,被初生的朝阳染上一层淡金。微风轻柔拂过,檐下的檐马随之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得很远。
杏云亭外,清脆的声响骤然传来,那是玉佩銮铃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越之音。
此时阳光把亭角铜铃的镂花影子,清晰地投射在铺着蜀锦茵褥的地面。错金云纹上,细碎的光斑不断跳动。
不远处,一阵银靴踏雪的细微声响传来,那脚步声十分整齐,却又轻盈无比。
紧接着,宫人们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里满是刻意压抑的战兢。
这动静太大,连苑中啄食的朱鹮都被惊得扑棱棱振翅飞起。
画檐下,成排的鎏金惊鸟铃毫无征兆地响起来,声音急促。一列朱衣宫娥双手稳稳托着鎏金猊首炉,鱼贯进入苑中。天青色的烟雾,从兽口中袅袅飘出,缓缓升腾,与远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交织,让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李霁不经意间侧头,瞧见姜令蓁藏在袖下的指尖猛地蜷进掌心,袖缘也被攥出了几道褶皱。他心里猛地一颤,面上却还维持着端方太子的沉稳,眼神里悄然闪过一丝担忧。
槅扇外候着的司阍见状,立刻垂首,随后十二扇檀木雕花槅扇在青铜枢轴的吱呀声中依次打开。
晨雾中,身着赭黄圆领袍的皇帝身影逐渐显现,金线绣就的团龙暗纹在微光下若隐若现。
皇帝手持紫檀骨折扇,信步走来,玉带九环随着步伐轻轻叩击,发出清脆声响。
错金鱼袋上的珊瑚珠子,时不时碰撞在佩剑的螭纹铜鞘上。
李霁眼睫微微颤动,广袖轻扬间,轻轻牵住姜令蓁的手腕,给她传递着安抚。
他身着玄色深衣,衣袂拂过青玉砖石,在离天子七步的地方,身姿笔挺地作揖行礼,声音恭敬:“儿臣见过阿耶。”
姜令蓁被他这一拉,虽满心慌乱,但自幼的闺阁教养让她迅速屈膝,稳稳行了礼,声线轻柔却坚定:“臣女拜见圣人。”
她微微垂首,心跳如雷,可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温婉仪态,只是攥紧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皇帝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笑意,故意拖长声调,饶有兴致地问:“这是哪家的小娇娥?竟能在东宫见到如此明艳动人的美人,倒是稀奇。”
这话一出口,姜令蓁只觉脸上滚烫,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她自幼接受严苛的闺阁教导,即便羞涩,也只是微微咬了咬下唇,头又低了些,仪态依旧大方端庄。
李霁察觉到姜令蓁的不自在,扶起她后,不着痕迹地侧身,往她身前移了半步,恰到好处地替她挡住皇帝探究的目光。他恭敬又沉稳地回答:“阿耶,这是江淮大都督姜淳的幼女。”
皇帝一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姜淳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打趣道:“原来是姜淳的掌上明珠?难怪生得这般水灵。”
顿了顿,皇帝又带着几分调侃,问道:“只是这姜府的千金,怎么会在东宫?”
李霁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回应:“儿臣听闻姜小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恰好儿臣得了一棋谱,想与小娘子切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