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的银鳞扳指叩在誊录房青砖上，震起细碎墨尘。姜淳捻起混在尘中的雪莲子，忽见其断面浮出靛蓝经络。
"取冰鉴来！"李霁抖开誊录黄册，将三百卷桑皮纸平铺于青州茧绸。暗卫抬来的千年玄冰上，遇冷显形的银鳞纹竟与考生密信上的牡丹暗码重叠，勾勒出洛水三十六处暗闸方位。
姜淳突然扯断腰间玉带，鎏金带钩里藏着的鬼目草粉簌簌洒落。冰裂纹盏盛着牡丹晨露递到唇边，靛色烟雾里浮出工部侍郎的私印——那印纽竟是半截焦尾琴岳山，与贡院崩断的第五弦严丝合缝。
"好个琴音传讯。"李霁劈开焦尾琴柱，三百枚银鳞砂随冰蚕丝倾泻，每粒砂上都阴刻着考生籍贯。姜淳蘸取墨池水泼向琴腹，遇水显形的《漕工名录》里，每个红圈都对应着春闱落第的寒门子弟。
暴雨拍打明远楼窗棂时，金吾卫已包围礼部廨署。李霁的虎头履碾过廨库青砖，裂缝里渗出的暹罗青黛混着盐霜，在火把下折射出孔雀纹——正是鸿胪寺接待外邦使臣的密记。
这天， 李霁的鹿皮靴踏过礼部廨署的青砖时，晨露正顺着瓦当滴落。
昨夜暴雨冲开廨库后墙，三具泡胀的漕工尸体横陈在《春闱名录》的木箱上——每具尸首的黥面都被烙铁烫去，露出焦黑的"漕"字。
"这可不是寻常灭口。"姜淳掰开死者手指，露出半枚带倒刺的铁蒺藜，"河工验货用的蒺藜镖，本该嵌在漕粮麻袋作暗记——礼部廨库里怎会有漕运司的物件？"
刑部仵作剖开尸体胃囊，十粒金珠混着黑血滚落。李霁用银针挑起金珠对着光，忽见内壁阴刻着礼部架阁库的鱼鳞纹："去年冬祭遗失的三十斛南海珍珠，竟被熔成金珠藏在死人腹中！"
戌时三刻，姜淳扮作药材商潜入平康坊。当铺地窖里，漕运司主簿正与礼部令史交割账册。火把照见《河工名录》上的朱砂批注，每处"病故"字样都对应着春闱落第的寒门士子。
"好个移花接木！"李霁破门而入时，账册已抛入火盆。姜淳急掣腰间银酒壶泼去，松烟墨混着烧焦的桑皮纸腾起青烟——正是礼部专用的七品以下官员行移用纸。
子时的梆子声里，姜淳跟李霁伏在礼部廨库的梁架上。三辆牛车悄悄驶入后巷，漕工正将裹着油布的箱笼搬进暗渠。月光照见箱角渗出的水痕，竟在青砖上凝出带着咸腥的白霜。
"两淮盐课！"姜淳蘸取霜粒含在舌尖，"去年户部奏报江南盐船倾覆，三百石官盐竟藏在礼部暗渠？"
五更天，御史台青鸟使送来密报。李霁比对盐课账簿与春闱名录，突然以镇纸压住某行小字："这些领过赈灾粮的河工子嗣，今科竟全数落第——礼部是在替人灭门啊！"
暴雨骤降时，姜淳率金吾卫截住礼部侍郎的马车。车辕夹层里搜出七封密信，火漆印竟是用盐课银锭边角熔铸的。李霁以银针刺入火漆，带出的盐粒在烛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盐里掺了暹罗青黛！"姜淳猛然摊开《万国贡品录》，"这是三年前暹罗使团秘贡的颜料，唯有宫中画院得用——礼部竟敢私截贡品！"
紫宸殿的铜鹤香炉吐出龙涎时，十二名罪官跪满丹墀。李霁将证物逐件陈列：带盐霜的密信、熔毁的贡品银锭、刻着鱼鳞纹的金珠，更有十二具被调包的春闱落第卷宗。
"好大的胆子！"皇帝看了，眼中闪过冷意，立马让
中书舍人拟诏。
门下：朕绍天明命，痛见春闱蒙尘。礼部侍郎张岘私截暹罗贡银，篡改漕工名录；工部郎中陈璆盗熔盐课官银，伪作落第卷宗；国子监司业王玚勾结漕运司，以铁蒺藜虐杀河工灭口。另有九名涉事官员，或藏匿贡品，或私毁账簿，或篡改赈灾名录。
验得盐课银锭二百斤、暹罗青黛三斛、带血蒺藜镖十二枚、调包试卷三十七卷为证。按《职制律》：张岘等三人主犯判斩刑，家产充公；从犯九人皆流三千里，遇赦不赦；涉事衙署限期清汰，新任主官由御史台会同吏部遴选。
布告天下，以为炯戒。
中书令臣某奉 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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