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四）

秦铄收到探子的情报，点了点头。

“皇上退朝后去静妃的宫里了。”他身后传来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

秦铄转头，高燕旗那张讨厌的脸历历在目。

“倒是未曾想到高大人撕下那层文雅面具后，竟会如此刻薄。”秦铄讥讽地说。

高燕旗笑着回应道：“这不正是殿下需要的？难道殿下想让我像那些阿谀奉承的家伙一样处处顺着您？”

秦铄斜他一眼：“皇上去哪，都没有所谓。”说罢，又耸耸肩，“不过，现在见识了你真实的样子，再回想初见时你那副谄媚嘴脸，确实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也别急着夸奖我，”高燕旗掂了掂手里的扇子，“毕竟是我办事不利。”

他所说的，正是之前阻止“蜘蛛”行刺失败一事。

秦铄也皱起眉头，他不是那种遇到失败就指责属下的人，而且他已经对高燕旗的实力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能让他碰钉子的，绝非等闲之辈。

“你先前报告的是，蜘蛛的实力远超你我想象？但当时你却说仍需调查而不肯告诉我具体经过，现在可敢明说了？我对下属很能包容，却也并不喜欢别人事事瞒着我。”

高燕旗苦笑道：“烦劳殿下久等了，属下确确实实不敢欺瞒，却也不愿意用不明了的情报敷衍您。在那次失败之后，属下又总结了所收集的各方信息，相信现在总算能给殿下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这才来告诉您的。”

“你说。”

高燕旗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殿下，‘蜘蛛’之中有绝顶的高手。”

“只是这档子事？没有高手，他们必不能将暗杀做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高燕旗摇摇头：“不，殿下，您所说意义上的高手，是暗杀上的高手，而属下想说的，是武艺上的高手。属下自认在东厂耳濡目染多年，论暗杀手段了解得足够深入。暗杀，无非刺杀、潜入、下毒等手段，精通暗杀的人甚至不必武艺有多么高强，善于隐蔽的村妇也可以于闹市之中取将帅首级。但属下在那时候所看到的，并不是那么简单，阻止我的毫无疑问是一个绝顶武技高手，棍法刚硬、劲力雄厚。更让属下心惊的是，他的武艺完全不是暗杀那一路的。”

秦铄警醒起来了：“你的意思是……”

高燕旗点点头：“属下担心，他们远不仅仅是个暗杀组织。”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如果不只是暗杀组织，那蜘蛛还能是什么呢？一个培养出绝顶高手的地方……民间军队？暗探？

高燕旗继续说：“而我此次上报推迟的原因，就是在追踪我遇到的那行人的行踪。他们四女一男，并不是常见的组合，那个高手的个子还尤其的高，这样一群人，再怎么隐藏行踪，也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而据我所打听的情报，他们曾经借宿在城郊的一间破庙内。当然，现在那里已经连一根毛都不剩了。而守城门的卫兵那里并没有发现‘四女一男’这样组合的出城记录。也没有人看到那个个子尤其高的高手出城。”

秦铄眯起眼睛：“这就是说……要么是这群人没有走城门，要么就是他们没有离开？”

“还有一种可能，”高燕旗提醒他道，“他们分散了，现下已经不是‘四女一男’这样的组合了，所以守卫没有注意到。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大概还有人留在帝都内，至少那名绝顶的高手很可能是在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秦铄皱眉。他不想猜测那些留在城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殿下莫急，”高燕旗反倒笑着安慰他，“他们有人留在城中，这倒是一条线索。除非能够始终躲着，不然凭借属下的情报网，总能找到些东西的。”

秦铄点头：“这便交给你。但是，只是找到他们也并不管事。你清楚得很，我想要的，是这个组织的彻底消失。然而他们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像那样的高手，他们之中又有多少？就算找到了，也只怕并不能消灭，反而打草惊蛇。”

高燕旗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说，微微一笑道：“殿下的忧虑，属下也是明白的，所以来找您，是还有另一件事。”

“噢？”秦铄挑眉。

“属下是想恳请殿下，”高燕旗一字一句地说，“将皇城禁军借属下一用。”

秦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高燕旗却似乎毫无察觉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是的，殿下，我知道皇后已与禁军统领暗通款曲一事。”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秦铄眼中的威光更甚了。

高燕旗倒笑了：“倘若我说不知道，殿下才是真该担忧呢。东厂在什么地方？宫里。东厂的作用是什么？替皇上监视朝臣。如果身为东厂厂公的我，连宫里的事都不清楚，又能替殿下做成什么事呢？而且就算我说万事不清楚，殿下又能相信吗？”

秦铄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仍旧严峻。他在衡量：高燕旗知道得太多了，这无疑使他更加危险。但他所掌握的组织信息和他本人的能力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最重要的是，秦铄清楚地明白，东厂从属于皇帝，而非太子。

太子并不是“未来的皇帝”。

“你要禁军做什么？”秦铄妥协了。

高燕旗回答道：“殿下，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绝顶高手，而且有可能不止一个。不管怎么说，有大内高手在，胜率总会高一些。”

他又笑着说道：“殿下也不必为此过于烦忧，属下只是想多做些准备。禁军也不一定会用得上，只是有备无患。殿下如果实在不愿暴露，也尽可以保持现状，不过成功与否属下就不敢保证了。”

秦铄皱起眉头，意识道高燕旗正在威逼自己，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除了高燕旗之外，并没有其他能对付“蜘蛛”的手段，任由他们猖狂下去，焉知哪天气绝于卧榻上的不是自己？

“我明白了。”他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