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草长莺飞,暖意融融。
纪九月站在怀素院前的石阶上,踟蹰不前。
耳边是府中敲锣打鼓的喜庆乐声,她知道,那是三叔又纳妾室了。
江南谁人不知纪家人的容貌生的都是极好的,三叔更是个中翘楚。
三叔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眸,里面有熠熠波光,似能陷进所有的思绪,再也找不到归途了。
他性子也好,爱闹也爱笑,开玩笑总是恰到好处,从不越了人与人之间那道透明的线,与他相处,自己从不会感到难堪或畏惧。
只是唯有一点,就是他太过多情。
每隔几月他都会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女子,在祖母面前说两人如何如何的一⻅如故,情比金坚,然后纳妾,过两月后再一次夜不归宿,直至再带进来 一个女子。
“纪家三郎,魔兮妖兮。勾其魂魄,啖其血肉。”
三嫂是个柔美的女子,从不干涉三叔的两厢情悦,只是在三叔的第一房妾室入⻔之后,闭了怀素院的大⻔,自此再不⻅客。
纪九月揪了揪腰间的穗带,圆圆的瞳眸里滑过紧张之色,她知道不应该的,可她就是,没由来的,心疼三嫂。
她不想让三年前那个会亲切笑着对她招手,声音婉转起伏,芳华温柔似水的三嫂,变成三叔后院里那些被岁月蹉跎的细纹密布,却迟迟候不来郎君 的忧郁女子们一样,连年少时的三分好颜色都不剩什么了。
她只是不想让江南,辜负了这人间少有的好光景罢了。
纪九月理了理襦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紧闭着的怀素院大门。
院里有素裙缓带的女子立在梨花树下,似是久不见客没有那么顾忌,长发柔顺慵懒的散在肩头,手指前探去够那朵开的正盛的雪白梨花。这样赏心悦目的姿态,像是一副清浅的古韵美人图。
兴许木门“吱呀”一声太刺耳,素裙女子转眸看来,露出一张美得温柔的面庞,柳叶眉,弯弯的杏眼,同当年那个凤披霞帷嫁入纪家的女子别无二 致,仅仅是眉梢微挑间不经意显出三分清愁。
更添韵致。
光阴似乎也认为这女子太过岁月静好,不忍离去,索性悄悄停留在了怀素院。
“九月小姑娘是闻到我这院子里的香气了?”素裙女子拂了拂额前长发,不等纪九月出声便自顾自的进了里屋,端出白瓷圆盘,上面盛着十几枚小巧玲珑的浅碧糕点。
“薄荷凉梨糕,我原先最喜欢吃这个了,可惜后来吃不到了。我琢磨了半年才做出......”她轻快地笑着,将瓷盘向纪九月那里递了递,催促道,“不尝尝么?”
纪九月抬眸看见女子眼中的执拗,小心的捻起一块薄荷凉梨糕,咬一口,冰凉沁甜,唇⻮留香,着实是难得的甜点。
“好吃吗?”她微微弯下腰肢,半片纯白色广袖委地。
女子的杏眸里有近乎要溢出的期待,纪九月忽然觉得,大婚那日那个温柔亲和又有些羞涩的三嫂,和今日这个姿态轻快活泼的女子,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