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墙

顾煜枭攥着手机站在医院走廊，安言汇报的好消息没能驱散他心头的寒意。张启明落网，林薇薇被拘，顾氏危机解除，可他看向病房门的眼神，依旧像望着一堵推不开的冰墙。

宋颂在里面给爷爷擦手，动作轻柔，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持刀相向从未发生。顾煜枭推门进去时，她连眼皮都没抬，只是低声对护工说：“麻烦把药递过来。”

“宋爷爷情况怎么样？”顾煜枭放轻脚步，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宋爷爷哼了一声，没接话，倒是宋母在一旁轻声道：“多谢顾总费心，我们家的事，就不劳您挂怀了。”

这话像软刀子，割得顾煜枭心口发疼。他知道，宋家人心里的疙瘩，不是一场危机解除就能抹平的。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张启明当年侵吞宋氏资产的明细，还有他的赔偿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

“不必了。”宋颂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父亲当年常说，钱没了可以再挣，骨气丢了就捡不回来了。顾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她将文件推回去，指尖碰到他的手，像碰了烙铁似的缩回来。

顾煜枭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文件被推得边角卷起，像被揉皱的自尊。安萌萌刚从外面买饭回来，见状赶紧打圆场：“哎呀，颂颂，顾总也是一片好心……”“我的事，不用外人插手。”宋颂打断她，眼神扫过顾煜枭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顾煜枭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宋爷爷的咳嗽声打断。老人指着门口：“顾小子，我们要休息了，你走吧。”他只能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宋颂正低头给爷爷掖被角，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拒人千里的倔强。

接下来的日子，顾煜枭成了医院的常客。每天雷打不动送来早餐，却总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托人从国外带的进口药，被宋颂放在走廊的失物招领处；甚至请了顶级护工想替换宋颂夜里的陪护，也被她一句话顶回来：“顾总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多管管自己的公司。”

安言看着自家老板捧着保温桶在走廊徘徊的样子，忍不住劝：“顾总，要不……缓缓？”顾煜枭摇头，指尖摩挲着桶壁的温度，那里还留着他凌晨五点起来熬的燕窝粥的热度。“是我欠她的，这点冷遇算什么。”

他开始翻旧账，不是为了追责，而是为了赎罪。找到当年被他赶走的宋父旧部，一个个登门道歉，请他们回来重建宋氏；把林薇薇变卖的宋家老宅赎回，亲自带着工匠修缮，连院角那棵宋颂小时候种的石榴树，都特意请了园艺师来照料。

可这些，宋颂全当没看见。她白天在医院陪护，晚上去父亲留下的小作坊整理旧物，准备重新开始做手工皮具——那是她年少时的爱好，被三年婚姻磋磨得差点遗忘。

顾煜枭找到作坊时，正撞见宋颂蹲在地上，给一块牛皮打孔。木屑沾在她发梢，手指被锥子戳出红痕，却浑然不觉。“我让皮具厂的老师傅来帮你吧。”他递过创可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宋颂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顾总，你是不是觉得，做这些就能抵消你以前做的事？”她拿起一块有明显烧痕的牛皮，“就像这块皮，烫坏了就是烫坏了，补得再好看，疤也还在。”

顾煜枭的手猛地收紧，创可贴被捏得变了形。他看着那块牛皮，突然想起前世宋颂生日那天，他为了陪林薇薇看画展，把宋颂亲手做的钱包扔在地上，还被林薇薇故意踩了几脚。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我知道抵消不了。”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但我想试试弥补，哪怕你永远不原谅我。”宋颂放下锥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顾总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林薇薇的庭审。听说她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你了，说你指使她做的。”

顾煜枭瞳孔骤缩，他确实收到了庭审通知，却没想到林薇薇会反咬一口。他看向宋颂，她脸上没有丝毫幸灾乐祸，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会处理好。”顾煜枭站起身，背影在作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落寞。他知道，这堵冰墙，不是靠几句道歉、几件好事就能融化的。宋颂心里的疤，是他一刀刀刻下的，现在该轮到他，在追悔里慢慢熬了。

走出作坊时，安言发来消息，说林薇薇庭审现场爆出新证据——当年顾煜枭为了给林薇薇出气，冻结宋父公司账户的指令记录。顾煜枭捏紧手机，指节泛白。他知道，这道新疤，又给那堵冰墙，添了一层厚霜。而他的追妻路，才刚刚开始，且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