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的木门被推开时,宋颂正弯腰整理一箱泛黄的皮料,听见动静直起身,后腰传来一阵酸胀——这几天在医院和作坊两头跑,身体早就发出了抗议。
门口的男人穿着深咖色针织衫,手里提着个素色布包,看见她时,原本略带疲惫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宋颂。”
宋颂愣了愣,认出是楚辞。大学时两人搭档拿过设计大奖,后来他接手家族企业,常年在国内外飞,联系渐渐少了。“楚学长?你怎么来了?”
“刚结束欧洲的项目,落地就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楚辞走进来,将布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几罐进口的药膏,“阿姨说你总熬夜,这药膏对缓解疲劳管用。”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带着自然的关切。
宋颂心里微暖,接过药膏:“谢谢你,还特意跑一趟。”
“正好顺路。”楚辞笑了笑,视线落在墙角那台老旧的缝纫机上,“这台机器还在?当年你总说它缝出来的线脚最有温度。”
“嗯,我爸留下的。”宋颂蹲下身,轻轻抚摸机器的金属外壳,“最近试着用它做点小东西,找找感觉。”
楚辞也蹲下来,看着她指尖划过的纹路:“听说你想重新做皮具设计?如果需要供应链或者渠道,随时找我。我公司旗下有几家工厂,工艺还不错。”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别跟我客气,当年要不是你帮我改那个背包设计,我哪能拿到第一个订单。”
宋颂抬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侧脸轮廓温和得像幅水墨画。“谢谢你,学长。我先自己试试,真搞不定了,肯定找你。”她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和面对顾煜枭时的冰冷判若两人。
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楚辞说起在米兰参展时的趣闻,宋颂讲着父亲当年教她辨皮料的技巧,气氛渐渐热络。宋颂拿起一张半成品的流苏挂件:“你看这个,总觉得流苏的长度不对。”
楚辞接过,指尖轻轻拨动流苏,沉吟道:“再短三分试试?更利落,也符合现在的审美。”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起来。阳光穿过他的指缝,落在宋颂脸上,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
门外的顾煜枭,手里的保温桶差点脱手。他刚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特意绕路买了宋颂爱吃的生煎包,却在门口站了快十分钟。里面的笑声像细密的针,扎得他耳膜发疼。尤其是楚辞低头帮宋颂改设计时,两人凑近的距离,几乎要让他攥碎手里的袋子。
他推开门,金属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成功打断了里面的对话。
“顾总。”宋颂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起身走到另一边整理工具,刻意拉开距离。
楚辞抬头,认出顾煜枭,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却还是维持着礼貌:“顾总。”
顾煜枭没理他,目光直直射向宋颂:“我买了生煎包,趁热吃。”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宋颂没回头:“不用了,没胃口。”
“多少吃点。”顾煜枭往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在楚辞手里的挂件上,语气陡然变冷,“这位先生在这里待很久了?”
“刚到。”楚辞放下剪刀,拿起修剪好的挂件递给宋颂,“改好了,你看看。”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完全没把顾煜枭的低气压放在眼里。
宋颂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眼睛亮了亮:“比原来好多了,谢谢学长。”她转身去找收纳盒,路过顾煜枭身边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是空气。
顾煜枭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楚辞:“楚总这么忙,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他刚让安言查了,楚辞最近在竞标一个重要项目,忙得脚不沾地,却特意抽出时间跑到这里来“探望”。
“宋颂不是别人。”楚辞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朋友的事,再忙也该管。”他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目光坦然地迎上顾煜枭的视线。
顾煜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胸口像堵着一团火。他看着宋颂和楚辞默契的互动,看着她对别人的温和与对自己的冷漠,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无力感,比林薇薇在法庭上的污蔑更让他难受。
“宋颂,”他压着火气开口,“爷爷说药吃完了,让你回去一趟。”
“知道了。”宋颂头也不回地应着,正和楚辞讨论下一步的设计方向,“学长觉得用植鞣革怎么样?质感更符合复古风。”
“可以试试,我让工厂送些样品过来。”楚辞立刻接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顾煜枭彻底晾在一边。
顾煜枭站在原地,看着桌上渐渐凉透的生煎包,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以为自己做点改变、多跑几趟,就能焐热她的心,却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己连一个“朋友”的位置都比不上。而楚辞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曾经的混账,也照出他如今追妻路上,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时,听见里面传来宋颂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却字字都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这场醋意翻腾的独角戏,只会让宋颂更反感。可他控制不住,那些被他挥霍掉的时光,正在以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一点点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