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那句“我见鬼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在骤然变得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往苏倾洛和张云雷身边靠了靠,仿佛靠近这两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人能带来一丝安全感。少年人固有的世界观在刚才那惊悚一瞥中受到了剧烈冲击,脸色都有些发白。
苏倾洛没有立刻回应黎簇,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些岩壁缝隙和枯木阴影。那缕腐臭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若有若无,挑动着人的神经。她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除了沙漠固有的干燥尘土气,似乎还混入了一丝……陈旧和阴冷。
苏倾洛(尹清辞)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这世上多了去了。黎簇,把心跳压下去,慌乱可解决不了问题。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能稳定人心的力量。张云雷站在她身侧,嘴角那抹惯常的、看戏般的笑意淡去了些,眼神变得专注而警惕。他微微侧头,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像是在捕捉风中的异响。
张云雷洛洛说得对。是有些不对劲,但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活物。倒像是……残留的影像,或者说,强烈的执念投射。
吴邪那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三人的异常。吴邪正用一种半真半假的恐吓语气对摄影团队说着“凶多吉少”,眼角的余光却将苏倾洛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黎簇瞬间煞白的脸,看到张云雷和苏倾洛骤然绷紧的身体和审视的目光,心中了然——他们也看到了。
看来,这地方比资料里记载的还要邪门。吴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迅速盘算起来。他故意提及禁地和灵魂,本就有试探和警告那支摄影团队的意思,没想到,这“鬼”还真的现身了,而且看样子,只有特定的人,或者说,感知敏锐的人才能看见。
龙套关、关老师,您别吓我们啊,这光天化日的……
摄影团队的人被吴邪的话吓得够呛,又看到黎簇突然变脸,以及苏倾洛和张云雷那明显凝重起来的气氛,顿时更加不安。领头那人搓着手,干笑着
吴邪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天
吴邪光天化日?你看看这天色。
不知何时,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被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雾气笼罩,阳光变得晦暗不明,四周的光线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几度,带着一股子湿冷的寒意,这与沙漠正午应有的酷热截然不同。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是说给摄影团队听,也是说给黎簇,甚至是在向苏倾洛和张云雷传递信息。
黎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父亲笔记里一些零碎的、他曾经以为是臆想的记载,又联想到吴邪和苏倾洛他们的非同寻常,终于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踏入的是一个怎样超出常理的世界。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那些岩壁枯树时,眼神里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探究。
黎簇(低声对苏倾洛和张云雷) 不是幻觉?是……真的鬼?
苏倾洛(尹清辞)未必是传统意义上的鬼魂。更可能是在特殊环境下,记录下来的强烈情绪或者死亡瞬间的景象,因为某种原因被触发,显现了出来。就像磁带录音。
苏倾洛的解释带着一种冷静的剖析感,这让黎簇感觉稍微好了点。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一旦可以被理解,哪怕依旧神秘,压迫感也会减轻些许。
张云雷触发条件是什么?我们,还是他们?(他眼神瞥向摄影团队和吴邪)
就在这时,那个摄影团队里一个负责搬运器材的年轻人,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沙丘。
龙套(年轻队员)队长,你看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反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灰暗的天光下,沙丘背阴处,确实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弱的金属反光。
吴邪眯起了眼睛。苏倾洛和张云雷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倾洛(尹清辞)(对吴邪,声音不高却清晰) 关根,看来你的‘警告’应验得很快。这地方,不欢迎生人。
吴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摄影团队说道
吴邪各位,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分道扬镳了。前面情况不明,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立刻原路返回。
摄影团队队长看着那诡异的反光,又感受着周围越来越不对劲的气氛,终于不敢再坚持,连连道谢后,慌忙招呼队员上车,调转车头,几乎是逃离般驶远了。
目送那两辆车消失在来时的沙尘中,这片区域只剩下吴邪一行人和死一般的寂静。风似乎也停了,连沙粒滚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马日拉吴、吴老板,这地方邪性得很呐!咱们、咱们还要往前走吗?
马日拉从车里探出头,脸色也有些发白,哆哆嗦嗦地说
吴邪不走?留在这里陪这些‘老朋友’过年吗?
吴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走到黎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邪看到了?这就是古潼京的‘迎客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黎簇咬了咬牙,倔强地抬起头
黎簇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他顿了顿,看向苏倾洛和张云雷
黎簇姐姐,姐夫,你们呢?
苏倾洛淡淡一笑,那笑容里竟有几分睥睨。
苏倾洛(尹清辞)一些残影罢了,还吓不退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张云雷也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锐气的模样,接口道
张云雷洛洛在哪儿,我自然在哪儿。况且,这点小场面,还不够看。
这话说得轻松,但吴邪注意到,张云雷插在兜里的手,指节微微绷紧,显然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
吴邪好。那我们就去看看,那反光的是什么。
一行人重新上车,朝着那处沙丘缓缓驶去。越靠近,空气中的阴冷感越明显。那并非温度降低带来的寒冷,而是一种沁入骨髓的、带着绝望和死寂的阴气。
车子在沙丘下停住。众人下车,小心翼翼地攀上沙丘。
沙丘的另一侧,并非如预期般延展的无尽沙海,而是一片隐匿于低洼处的谷地。谷地之中,零星散布着锈蚀斑驳的金属残骸,从其粗糙的外形与陈旧的构造来看,似乎是属于几十年前的遗物。而在这些残骸的中央,半埋于黄沙之下的,是一具早已被岁月风干的尸骸。它仅剩几缕破布缠绕着森然的白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存在。那道微弱却刺眼的反光,正源自尸骸枯槁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尽管历经风沙侵蚀,它依旧顽强地保留着些许冷冽的光泽。
尸骸的姿态扭曲,一只手向前伸出,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而他那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吴邪他们来的方向。
黎簇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这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死亡,比刚才那转瞬即逝的鬼影更具冲击力。
苏倾洛与张云雷的视线却越过那具冰冷的尸骸,投向了更为幽深的远方。在谷地尽头,岩壁的阴影笼罩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悄然隐现。它宛若野兽蛰伏的巢穴,又似某种人为雕琢的隐秘入口。而洞口边缘,依稀可见几道模糊的刻痕,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又仿佛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秘密。他们的目光在这一刻凝固,心中掀起了波澜。
张云雷(轻声) 看来,找到地方了。
吴邪缓缓蹲下身,目光凝重地扫过那具早已风化的尸骸和散落一地的残骸,眉心深深蹙起。他小心翼翼地掰开尸骸僵硬的手指,从另一只手中抠出了一片几乎要化为齑粉的皮质笔记本残页。残页上的墨迹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扭曲的外文字母,以及一些像是被匆忙涂画却又难以解读的诡异符号
吴邪(喃喃自语) 不是中国人……这装备,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毛子东西。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盟突然指着那洞口,声音发颤
王盟老、老板!洞口……洞口那里好像有个人影
所有人瞬间抬头,目光齐刷刷射向洞口。
只见在那黑暗的洞口边缘,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模糊的、穿着破旧旧式军装的身影。他背对着众人,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那身军装,与地上尸骸身上残留的布片,如出一辙。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默地伫立在原地,宛如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像。片刻之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道孤绝的身影终于开始动了。他的步伐极为迟缓,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钧之重,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洞穴深处的黑暗无声迈进。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变得粘稠,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有脚步声,只有风吹过洞口发出的呜咽,像是在为谁哀悼。
黎簇屏住了呼吸,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绝非幻觉。
苏倾洛眼神骤然一凝,仿佛寒星掠过夜空,冰冷而锐利。不知何时,她的指尖已悄然夹住了一枚柳叶般纤薄的刀片,幽蓝的寒光在其间流转,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撕裂黑暗。张云雷几乎在同一瞬间迈前半步,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地将自己置于苏倾洛的侧前方。他的身影挺拔如松,周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然而那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却如一张绷紧至极限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爆发出雷霆之势。
吴邪缓缓站起身,将那张残页小心收好,目光沉静地望向那吞噬了身影的黑暗洞口。
吴邪(对众人,声音低沉而坚定) 跟上去。答案,就在里面。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告诫黎簇,也像是在提醒所有人。
吴邪记住,在这里,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感觉到的,也未必是假的。守住自己的心神。
沙漠的沉寂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的声音吞噬殆尽,只剩下一种让人战栗的虚无。洞口宛如通往未知世界的咽喉,深邃而漆黑,仿佛能吞噬任何敢于靠近的光芒。而那个来自另一个时代的身影,如幽灵般虚幻又真实,刚刚隐没于黑暗之中,未留下一丝痕迹。这一切交织成一个庞大而压抑的谜团,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古潼京的秘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掀开了一角,露出冰山的一隅,却仍藏着深不可测的深渊。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是湮没在时光中的失落文明,是一触即发的致命陷阱,还是超越生死界限的终极秘密?答案,就潜伏在那片无尽黑暗的深处,静默而冰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