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凝重而静谧。尹南风缓步走到红木办公桌前,微微低头,将一份辞职信轻轻置于桌面。那信封的边角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却掩饰不住她心底的一丝沉重与决然。周围的空气仿佛随着这一动作停滞了片刻,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为这寂静的空间添上几分微妙的层次。
“张总,这是我的辞职信。”
张日山缓缓从文件中抬起头,金边眼镜后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峻:“理由?”他的声音平静,却仿佛能刺穿人心,令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个人原因。”
他站起身,绕到她面前:“是因为我要订婚的消息吗?”
尹南风避开他的视线:“张总多虑了。”
“南风,”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三年了,你还是要走?”
三年前,尹南风踏入张氏集团的大门,成为了张日山的秘书。彼时,他是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行事杀伐果断,手段凌厉而不失章法;而她,则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眼眸中透着一股未经世事打磨的锐气,聪慧与坚韧在她举手投足间悄然流露。两人如同棋盘上的对弈者,虽身份悬殊,却各自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在命运的交错点静静对峙。
从工作伙伴到亲密爱人,不过半年时间。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将璀璨夜景尽收眼底。微风拂过,他的声音在她耳畔低沉而坚定地响起:“南风,等集团的事务步入正轨,我们就结婚。”这一刻,星光为证,誓言如烙印般深深刻入彼此心间。
她毫无保留地选择了相信,倾尽全力辅佐他,伴他走过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
直到一个月前,她在财经新闻的报道中偶然瞥见张氏与赵氏集团即将联姻的消息。那是一则配了照片的新闻,画面中,张日山与赵氏千金赵诗涵并肩而立,神态自若。男子俊朗非凡,女子温婉动人,二人站在一起,恰似天造地设的一对,令人心生赞叹却又隐隐透着说不出的疏离。
她才知道,他口中的“稳定”,是要借赵氏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张总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我再留下,不合适。”她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张日山眼神一暗:“你明知道这只是商业联姻。”
“那又如何?”尹南风终于抬眼看他,“你要我继续做你的秘书,还是...你的情人?”
他沉默片刻:“两者并不冲突。”
她笑了,眼中却泛起泪光:“张日山,我尹南风再卑微,也有底线。”
“底线?”他冷笑,“你以为离开我,就能守住你的底线?”
“至少,我能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我不准你走。”
“凭什么?”
“就凭这个。”他低头吻住她,强势而霸道,一如他平日的作风。
尹南风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木然地承受着一切。直到他松开手,她才抬起眼帘,声音轻若耳语:“张日山,你总是这样,总以为一切都能被你牢牢掌控。”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夹杂着隐隐的倔强,仿佛是在黑暗中点燃的一点微光,虽弱却未灭。
她推开他,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张日山找到她的公寓。他喝醉了,倚在门外,一遍遍敲着她的门。
“南风,开门...”
她终究心软,开门让他进来。
他抱住她,声音沙哑:“别走...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却要娶别人?”
“这是最快的方式...”他埋首在她颈间,“赵氏能帮我拿下城东那块地,有了它,张氏就能跻身顶级财团...”
“所以,我就成了可以舍弃的棋子?”
“你从来不是棋子。”他急切地吻她,“等我拿到想要的一切,就和赵诗涵解除婚约...”
尹南风缓缓闭上了眼,任由那温热的吻落在脸颊。她心底明白,他的话如同织就的薄雾,掩盖了某些隐匿的真相。然而,即便如此,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愫却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始终无法狠下心将他推开。那一刻,理智与情感在她心中激烈交锋,却终究败给了那份深深的眷恋。
那夜之后,他们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状态。她依然留在张氏工作,白天扮演着干练秘书的角色,严谨而专注;而当夜幕降临,月色笼罩下的她却化作另一个模样,成为他隐秘世界中的情人。两重身份在昼夜交替间交替,仿佛隔着无形的界限,彼此心照不宣,却又暗藏汹涌波澜。
他订婚宴那天,她请了假,一个人去医院。
“尹小姐,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表情严肃,“胃癌,中期。”
她怔怔地看着诊断书,忽然笑了。
原来命运早已为她写好了结局。
她没有向张日山吐露半分,只是独自承受着一切,安静地走进医院接受治疗。化疗的过程如同一场漫长的酷刑,每一次药物注入体内,都像是在剥离她身体的一部分生机。为了掩饰这一切,她轻描淡写地以“出差”为由请下了长假,将那份难熬的痛楚深深埋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张日山忙于筹备婚礼,起初还会抽空来看她,后来渐渐少了联系。
直到她在新闻上看到,他和赵诗涵的婚期已定。
那天夜里,她静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将他的名字、号码、聊天记录,一切与他有关的痕迹,逐一删除。那些曾经熟悉的头像和备注,在冰冷的提示音中化为虚无。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醒什么,但眼神却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当最后一个字符消失,她靠在椅背上,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铠甲,也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悄然退场,不留半点余地。
三个月后,张日山终于找到了她。
那时,她已瘦得不成人形,静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苍白的脸颊深深凹陷,好似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散。透明的营养液顺着细长的管子缓缓流入她的身体,那微弱的生命力仿佛全靠这冰冷的器械勉强维系着,令人心头泛起阵阵酸涩。
“为什么不说?”他站在床边,眼底猩红。
尹南风虚弱地笑了:“说什么?说我快死了,求你不要结婚?”
“我会取消婚礼...”
“然后呢?”她打断他,“看着我死吗?”
他握住她的手:“至少,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她摇头:“张日山,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不是怜悯...”他声音哽咽,“是爱。”
“爱?”她唇角微扬,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若你真的爱我,又怎会对我病了这么久一无所知?”
他无言以对。
确实,倘若他真的在意她,又怎会对她日渐消瘦的身形视而不见?怎会对她长达三个月的病假不闻不问,未曾流露出半分探究的意图?这份疏忽,像是一道无形的裂隙,横亘在他们之间,无声却刺目。
他被野心蒙蔽了双眼,忽略了最爱他的人。
“对不起...”他跪在床边,将脸埋在她枯瘦的手掌中。
尹南风轻轻抽回手:“不必道歉。张日山,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不肯放弃,执意要将她转到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
但为时已晚。
她的病情急剧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临终前,她难得恢复了一丝清明。目光落在他那张因长久疲惫而显得愈发憔悴的脸庞上,她微微启唇,声音轻若游丝,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决绝:“张日山,若有来生……我希望,我们不要再遇见。”
他心如刀绞:“为什么?”
“因为爱你,实在太痛了……”她的眼帘缓缓垂下,声音如同细若游丝的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那种痛,痛到让我……甚至宁愿这一切从未开始过……”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张日山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消散,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唯有压抑的啜泣在寂静的空气中颤抖着,诉说着他心底无法言喻的痛楚。
三天后,张氏集团单方面宣布取消与赵氏的联姻。张日山支付了巨额违约金,几乎倾家荡产。
但他不在乎。
他在尹南风的墓前坐了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
“南风,你说爱我太痛,”他抚摸着墓碑上她的照片,“可失去你,才是这世间最痛的事。”
夕阳西下,他将一枚戒指放在墓前。
那是他三年前就买好的求婚戒指,终究没能送出去。
有些爱,总是在觉悟时已成遗憾;有些人,一旦擦肩而过,便再无相逢的可能。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愫、未能抓住的机会,如同指尖流逝的细沙,留下的只有心底难以抹去的空缺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