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枷锁

『数日后』

战斗终于结束，仙境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残破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仍残留着魔兽的血腥气息，落衡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夕绯，独自站在战场中央。

她的紫色长裙微微翻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冰冷而沉静的眸子。

她站得笔直，身上看不出一丝狼狈，哪怕战斗时承受了反噬的痛楚，她也没有露出丝毫脆弱。

可是落衡却看得分明。

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手臂因为方才的攻击而泛起一抹隐秘的黑色毒痕，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她的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仍带着骄傲与倔强。

她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曾几何时，她可以轻易掌控毒素，让一切生灵在她掌心之中臣服。可是现在，她却被自己的力量束缚，甚至在战斗中险些落败。

这让她难以接受。

夕绯的拳头缓缓握紧，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既不能彻底掌控毒素，又无法放弃这份力量。她讨厌战斗中的失控，讨厌自己需要旁人的援手，讨厌自己明明足够强大，却依然有力不从心的时刻。

更让她讨厌的是，她明明痛恨所有给她带来苦楚的人，可是每次见到仙境被破坏，花草枯萎，仙子们受伤，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挺身而出，哪怕付出生命去守护。

她不想承认，她并没有对那些人恨之入骨。

她所有的愤怒、痛恨、复仇，似乎都只是她找不到方向时，为自己强行寻找的理由。

落衡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涌上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很少见到夕绯这般模样，她的冷漠只是表象，她的狠绝只是伪装，可此刻，他看到的分明是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与迷茫。

他明白她的骄傲，明白她不愿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脆弱。

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夕绯。”

夕绯缓缓回头，目光与他相撞，眼底带着几分警惕。

落衡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好好修养身体。最近仙境的事，耗费了你不少的精力。”

夕绯眸光微冷，语气平静：“好吧”

他叹了口气，缓缓走近一步，语气难得带上一丝温和：“人类世界的事…要不然也算了吧？趁还没有人知道，我们收手吧。你可以选择别的路。”

夕绯冷笑了一声：“别的路？”她看着落衡，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自嘲，“落衡，你知道什么才是别的路吗？”

“若我不再憎恨人类，不再追求更强的力量，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落衡看着她，目光深沉。

夕绯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她转过身，目光投向远方，声音低缓，却带着说不出的倔强：“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变成现在这样吗？”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封闭自己的内心，愿意被毒素蚕食，愿意被整个仙境称为‘毒娘娘’？”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带着一丝疲惫：“可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只要人类不再存在，新的毒素便不会出现，而我…也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落衡的心猛地一紧。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夕绯比任何人都更痛苦。

她并没有真正迷失，她只是在痛苦中找不到出口。

落衡低声道：“我知道我无法感同身受，我确实没资格指责你，可你是否知道，若人类真的不存在了，世间的元素都将收到影响，到时候仙境的仙子们又会遭受如何的变故？你可想过她们？”

夕绯的肩膀微微一僵。

落衡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恨仙境，你又何必一次次拼上性命去战斗？”

夕绯沉默了。

她不愿承认，可是落衡说的，是事实。

可是一想到那些背后爱捕风捉影，给她带来困扰的仙子，她的手微微收紧，指甲陷入掌心，她闭了闭眼，声音低不可闻：“……别再说了。”

她怕再听下去，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落衡看着她的侧脸，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夕绯并不是真的无法回头。

她只是，还没有找到回头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