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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窥

倥偬一生

仇溪考虑了许久,才把谭律名字加到宾客的帖子上。端午宴席太子是要来的,谭律自然有办法混进来,可仇溪正式发出宴帖,请的不仅是谭律这个太子侍读,还有他的父亲,太子太傅谭书友。

“温骁蟾,写上。”仇溪看着册子,一边揉眼。宛荷自觉地拨了油灯的灯芯,火苗跳动着膨胀。

“姨姨,看我写的对不对。”琼镜奶声奶气的说,扬起的笑脸灿烂。琼镜是先皇后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十岁,仇溪听长姐多次提起,临死始终放心不下。琼镜最像她的母亲,不论是模样还是脾性。

“对。写的不错,这么难的字都会写了。”仇溪看着聪慧的琼镜,嘴角也弯起。

琼镜歪着头说:“他是大姐姐的丈夫吧,为什么要叫蟾呢?”

“蟾,有个好寓意。蟾宫折桂,金蟾献瑞。”仇溪又叹口气说,“孤蟾久未上,五马不成归。”

仇溪只闻其名,从未见过温骁蟾其人。邴州温氏像一片越长越大的肉,让人嫉妒,让人忌惮。温骁蟾娶了长公主,留在了东都,可平素沁芳独自出入皇宫,从不见温骁蟾。本来就是为了长辈心愿,在先皇后去之前匆匆成婚,没有爱,谁也怨不得。

仇溪接着说:“继续吧,姚青嘉。姚丞相是必须得请的贵宾。还有……”

北疆,末县,这个不足一万人的小城,一半是人,一半是雪。连绵的积雪成了光滑的冰,数月不化。从春光里渗透的暖意最多只达皮肤,不曾进入心底。

仇锦站在一片浮冰上,挥剑又落下,冰连着冰,沉入湖水中,他则轻巧跃向草地,军靴丝毫未湿。冰碎了,仇锦的心愿也像是沉入湖底,化成一滩水。

仇锦想要赢,哪怕是一次微小的胜利。他不甘心,不甘心在被北方赤狄掠夺大片土地后息征妥协,百亩的良田是在他的手上丢的,良田荒废,他怎么能安安稳稳回去当个中郎将。

纯洁的雪山就是他懦弱无能的凭证,戍北将军曾被叫做“鼠辈将军”,七年前大寒,赤狄入侵,戍北将军仇锦率雄鹿军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末县尸骨如山才堪堪战平。战后商定,大魏百亩良田拱手相让,以平赤狄损耗。

从此,仇锦训兵秣马,坚甲利兵,只为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时机还没来,他却要离开固守的边疆,纵然有千万不甘心,不情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他多想打场胜仗,光荣凯旋。

仇锦紧皱着眉头,喝下一碗混着雪水和冰渣的送行酒,踏上了归程。他的性命再也与末县黎庶无干系,他的血在烧,沸腾着恨与怨,滚烫的自责与浑噩,尽管风在呼啸。

再望一眼雪山,再挥一次剑,再喊一声“雄鹿”,再叹息一句对不住。近十年,雪山就是他的情人,刀剑就是他的亲友,将士就是他的骨血。

越走越暖,越走越远。

盛宴并没有想象中的有趣,不过幸好没出岔子。皇帝的兴致甚好,一杯接着一杯,酒兴之至,下座与大臣痛饮,不久就面红耳赤。

何设用在一旁布菜,仇溪劝皇帝少饮酒,可皇上却依旧端着杯, 俯身靠在她的耳边说:“小妹,就让我醉一回吧。”先皇后逝去后,皇帝再也没去过后宫,他把自己扔在勤政殿,似乎投身于政务就能消泯痛苦,可只是消磨时间。

仇溪看看姚丞皱起的眉头,还是把皇帝的酒杯夺下,把酒换成了茶。她宁愿遭陛下的埋怨,也不想寒了臣子们的心,就算装,还是得在人前装个样子。

姒玉今日打扮的格外娇媚,桃红的罗裙,眉心绘上红梅几点,姒玉趁着皇帝醉酒,偷偷溜下宴席。过了一会儿,申屠繁借口醒酒也退了出去。

太子年龄还小,是不允许饮酒的,他却趁着旁人觥筹交错,喝了个满脸通红。他咂摸着嘴里的苦味,脑袋一晕,拿着杯子朝着谭律坐席走去。

太子本意是想向谭律显摆显摆自己的酒量,却疏忽了坐在一起的谭书友太傅。

“阿律,猜我喝了几杯?”太子东倒西歪,声音里透出醉意。

谭书友的脸也红了,却不是酒熏红的,而是气上头了。谭律眼见着自个老爹就快不顾人多掏出戒尺,要教训小太子一顿了,他连忙拉着太子出了席。

穿过几处荫蔽,几处假山,才到了个人少之处,夜晚凉风习习,再加上快跑时出的汗,小太子的酒解了大半。

太子蒙着头跟着跑,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个宫,哪条道,正想问问,却见谭律定住了,看直了眼。只见那丛里不是繁多的细蛇,而是一根巨蟒,往哪堆草里一插一插,带出晶莹的珠子和丝带。那草往上是两只小船,随着波涛起起伏伏,风大浪急,那白船让那巨蟒跃穿了,抽搐倒下。

太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冲击力的偷情场面,消下去的酒又一股脑涌了上来,逼得脸上更红。谭律也觉得一股热气在身子里四处窜,他瞧着那汗淋淋的脊梁,看不出是谁,瞅瞅那散乱的发髻,更难看出来了,只有扯下来冷落在一旁的桃红色轻纱罗裙证明身份。

小太子赶忙遮住了眼,偷情的正是他亲姐姐。他使劲踹了谭律一脚,捂着脸往前跑走了。谭律未能跟上,怏怏地回了。

他跑到更远处,背靠着朱墙。小太子握紧了拳头,大口喘气。艳情的画面充盈了他的大脑。他没回宴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过灯红酒绿处,越过花灯璀璨,那假山后面肯定是唇与唇相碰,阴郁的树影里肯定下着淫雨,溪水里的温香软玉,大红喜被上卧的鸳鸯……他肯定是疯了。

走到了宫里的织坊,或许是本能,他来到了女人多的地方。微风静静吹着,两支红烛依偎取暖,织坊里只剩了一个织娘,随着提花机一摇一晃,丝丝缕缕,她的脸上挂着泪,不知是因为独自劳作的孤独,还是未能赴宴的委屈。小太子轻轻推门,进去了,又把门紧紧关上。人进不来,风进不来,唯有月光偷偷溜进去,围观了少年初次的悸动。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太子急匆匆的穿上衣服,正准备走,又回过头看了看寸缕未着的女子,忙把一半的锦缎披她身上。

“你快走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青丝落在锦缎外,还在悄悄地颤抖,随着门外的点点灯火把锦缎往上拽了拽。。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小太子蹲下身,看着她。

“我叫……穆菡。”说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此生的力气,她把自己埋在锦缎中,再也不肯说了。

“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小太子解下身上的香囊递给她,走入了屋外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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