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暗房厚重隔音门的锁舌落下,发出沉闷的轻响,像一声叹息。瞬间,喧嚣彻底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粘稠得化不开的浓稠黑暗。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化学药剂气味,微酸,带着点铁锈似的微腥——显影液、定影液、还有停影液混合的味道。这味道本该让我安心,此刻却莫名地绷紧了我的神经。
我摸索着墙壁,指尖触到冰凉的开关,“啪”一声轻响。
唯一的光源亮起。
一盏小小的、圆形的、蒙着深红玻璃的安全灯。它悬在冲洗台正上方,像一颗沉在深海的、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孤独星球。幽暗、粘稠、带着强烈暗示性的红光,吝啬地洒下一圈朦胧的光晕,仅仅勉强照亮了冲洗台中央的几个塑料盘槽。光晕边缘,黑暗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模糊了墙壁的界限。人影在红光下扭曲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鬼魅。时间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刻度,变得粘稠而缓慢。
我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密封的片盒里取出刚刚拍摄完的那卷胶卷。指尖微微发凉。这是严浩翔下午在录音棚的一组特写。他戴着巨大的监听耳机,微微蹙着眉,沉浸在某段旋律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那专注的侧脸,在自然光线下有种雕塑般的质感。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严浩翔对照片的挑剔程度和他写歌时的苛刻不相上下,一张废片能让他那张嘴吐出比舞台Rap更刻薄十倍的毒液。
我熟练地将胶卷缠绕在冲洗卷轴上,动作尽量放轻,生怕一点细微的摩擦刮花底片。然后,将卷轴轻轻浸入第一个盛满显影液的塑料方盘。药水是冰冷的,带着刺鼻的氨水味。我盯着计时器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心头默数。
就在计时器即将归零,我准备将卷轴移入停影液的那一刻——
“吱呀——”
暗房那扇沉重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空气和淡淡的烟草味(他最近似乎抽得少了?),无声无息地侵入这片被红光统治的静谧空间。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源。
是严浩翔。
他今天没穿那些张扬的舞台装,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搭在脑后,露出线条利落的脖颈。几缕黑发不羁地垂在光洁的额前,遮住了小半眉眼。在安全灯诡异的红光下,他冷峻的轮廓被柔化了几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黑暗中蛰伏的兽瞳,穿透幽暗的红,精准地锁定了我。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手指一抖,差点把卷轴掉进药水里。他怎么来了?而且……直接闯进暗房?这里可是绝对的“非请勿入”禁地!
“严…严老师?”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细微颤抖,在寂静的暗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你…你怎么进来了?照片还没好。”我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想挡住冲洗盘里正在显影的底片,仿佛那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