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黑瞎子隐好身形才面露悲痛的望向王六。
枪正中眉心,面相却是那般安详,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对解语花来说又何尝不是……
捡起王六的匕首端详,正当黑瞎子以为他会把尸体带回去安葬,刚刚感到慰籍时,他却毫不犹豫用匕首割下头颅。
一刀割斩,切口整齐,可见决心之大。
清脆的颈骨断裂声格外明显,随着这声音同时崩坏的是黑瞎子的认知。
这狠绝至极的行事风格黑瞎子没有教给他,作为一名合格的先生,只有在学生想学的前提时才会教。
“强迫式教学”可不符合黑瞎子的先生美学。
可看着眼前的少年似波澜不惊的湖面,半分波澜都不曾有,仿佛这事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他走向黑瞎子,微甩了甩匕首上的血,保持在合适的距离后,解语花把匕首塞进了黑瞎子手里。
看似温顺的行为贴近于本能,这也让黑瞎子更直观的体会到他的愤气,他在怨自己动了手。
下意识的行动发生在一瞬间,电光火石后再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发生了,黑瞎子丝毫不后悔,对他而言遵从本能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愧是我养出来的花儿~
即使自己痛苦也要让我不得心安吗?真是好狠~”
自豪,欣赏,贪婪,直到占有……
即使隐于黑暗都没丝毫减弱直至灵魂的炽热。
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冲动,黑瞎子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青涩年岁的少年过于重视了。
兴奋褪去后的慌乱无疑让黑瞎子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深沉。
这种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瞎子真正意识到的现在更不知道该如何结束。
他不由得沉思。
杀戮,贪念,性欲……诸如此类被隐在人形下却深扎灵魂内汲取养分的恶欲,他从不限制它们。
何必因无聊的世俗去压抑本性?人为取悦自己而活,必须“及时行乐”,他认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所以黑瞎子在很久之前就释放了自己。
而释放所有过后的空虚是他漫长人生中第一次体会深至灵魂的痛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断寻求能给自己带来乐趣的刺激。
身躯交缠的热烈,生死一线的压迫,权谋金钱的满足,但渐渐的这些也无法满足他的空虚。
精神彻底陷入黑暗,如同他被诅咒的双眼,见不到正确的光亮,越渴望越得不到,彻底陷入恶性循环后他的行为疯狂到极点。
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压抑过自己。
“我现在竟然在压抑自己?”
混沌席卷理智,往事不断在脑海闪过,他依贴着冰冷的石墙,出神的想。
“真是好久没有感到这样的空虚了……”
偶然唏嘘的念头终于带领他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好久?真的好久了……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填补,无条件护着,教课也不厌烦,一心想着他的感受……
我竟在不知不觉间!”
石门缓缓升起,足够挤满狭小地牢的人群乌泱泱的涌进,打断了黑瞎子的想法,他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解语花身上。
此刻地牢中没有人比他能看得更清楚。
他的花儿在笑,是浅浅的淡淡的,惬意满足的笑,轻蔑却不失风度,高傲而姿态雍冉。
这场荒诞盛大的闹剧一切进展太过合理,黑瞎子的野性直觉彻底触发。
想起几月前接委托也是这样,一切都合理到不同寻常。
这诡异的违和感从一开始他发觉王六的意图,谋划被绑,委托黑瞎子卧底做戏,话术控制王六崩溃然后注射针剂,利用旧代执念顺理成章完成清洗……
他干净如初,完美成为了“被害者”,利用极具迷惑性的外表继续当着“好欺负的年轻当家”,把血腥气完全推到别人身上。
被人掌控的恶寒一时间冲散了兴奋,可这样一切就都说通了。
诡异的违和感散去了些,但还没消失,而黑瞎子心里清楚,现在唯一没弄清楚的就是解语花真正的目的。
试探王六的真心?很明显,这只是其中相对关键的一环。
在试探清楚之后,解语花的神情近距离暴露在他眼前,那是漠然的失望和索然无味的冷淡。
那些名义上的长辈只是被低级欲望支配的庸人,就是一群好吃懒做的蛀虫。
但这也是解家根深蒂固的东西,黑瞎子表示理解但不接受,可见活的太久也不是好事。
对比下更凸显解语花那浑然天成的贵气,话术轮番也不失礼节,可仅仅为了维持表象的体面,他却毫不爱惜自己。
身体已无大恙,但心灵的折磨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只有黑瞎子能看到他习惯性背后的双手,紧紧抓住握,几乎查不可闻的颤抖着。
都能想象他这手心能有多冷。
他关系撇清后处理家事,按理讲黑瞎子不会自找麻烦参与,可对解语花的心疼冲刷了感触与思考。
他不再压抑自己,朝着石墙开了三枪,缓缓走出阴暗处,在众人的惊恐中高调入场。
“聊的很欢嘛~应该很方便带我一个吧?
各位长—辈—们—”
叽叽喳喳的虚伪声音瞬间归零,到底是解家人,这种情况也马上能反应过来,只可惜草包就是草包,光是与黑瞎子对视都打怵。
解语花却不慌不忙伪装成畏瑟的小白花,准确朝他身后躲去,菀菀笑意直射进黑瞎子的心口直至变得滚烫。
他一把扯下皮衣裹在解语花身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底那化不开的柔情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