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旧窑的烟筒早塌了半截，断口处挂着半幅焦黑的布幡，上面“温氏仙府”四个字被岁月啃得只剩个“温”字的残勾
魏无羡踩着瓦砾往里走时，鞋跟陷进堆黏腻的黑泥——不是普通的淤泥，是混了血和尸油的膏状物质，指尖捻开，能看见细碎的白骨渣，像被碾碎的玉簪
路人甲这地方邪性的很
黑市的老摊主跟在后面，瘸腿在地上拖出吱呀声
路人甲上个月有群散修想来捡漏，进去就没出来。后来有人在窑洞口发现半截胳膊，指甲缝里全是这种黑泥，还攥着块带血的铁片子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落地即融
路人甲那铁片子，就跟您要找的东西一个模样
魏无羡没接话，只是抬手按了按竹签。灵识铺展开去，能摸到地脉里藏着的怨气，像冻僵的蛇，每隔三息就抽搐一下。这频率他太熟悉了，是温氏禁术"血祭阵"的余波——当年温晁在穷奇道炼符，每杀一个人，地脉的怨气就会像这样波动一次，次数刚好对应死者的灵力等级
窑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嗒。嗒”，敲在某种空心物件上。魏无羡抽出陈情，竹笛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压下灵识里翻涌的恶心。转过塌掉的窑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喉头一紧：整整十七具尸身，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悬在窑顶的横梁上。尸体都没了皮，红肉外翻着，被怨气蚀成青黑色，像挂在梁上的腌肉。每具尸体的胸口都有个碗大的洞，边缘焦黑，显然是被活生生剜去了心脉。而那些铁钩的末端，都连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缠在中央的土台上——土台里嵌着的，正是摊主说的铁片子。
那残片比刚才在黑市见的更完整些，约莫手掌大小，形状像被掰断的虎爪，表面的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更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搏动。残片周围的土台上，刻着圈歪歪扭扭的符咒，是温氏的“聚阴咒”，只是每个咒字的末端都拖着道血线，蜿蜒着钻进尸身的伤口里。
魏无羡（卿羽奕）十七个人。
魏婴低声数着，指尖泛白
魏无羡（卿羽奕）温晁当年炼阴虎符，用了三百人。现在才十七个，这残片……还没喂饱
话音刚落，最靠近残片的那具尸身突然晃了晃。不是风动，是尸身自己动了——它的手指蜷了蜷，青黑色的指甲刮过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魏婴猛地后退半步，看见尸身脖颈处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条黑色的虫，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钻。
路人甲它活了！
摊主尖叫着往后爬，却被不知何时缠上脚踝的铁链拽住。铁链上的锈迹突然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温氏家纹，家纹亮起红光的瞬间，摊主的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魏婴甩出道符，金光炸开的瞬间，看清了摊主后颈的印记——是个极小的火焰纹，被头发遮住了大半，正是温氏余孽的标记。
魏无羡（卿羽奕）你也是温晁的人。
他声音冷下来，陈情横在唇边
魏无羡（卿羽奕）带我来这儿，是想让这残片认我这个“旧主”？
摊主的脸已经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风箱。他抬起手，指向残片的方向，指尖的皮肤裂开，涌出黑色的血。那血滴落在地，竟顺着血线爬到残片边，被残片表面的纹路吸了进去。“嗡——”
残片突然发出低鸣，土台上的符咒全部亮起，十七具尸身同时睁开眼，眼白全是血丝，瞳孔里映着残片的影子。它们挣脱铁钩的瞬间，魏婴的笛声已经响起，陈情的音波像把钝刀，劈开涌来的怨气。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些尸身的动作太协调了，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傀儡，而操控它们的，正是残片里溢出的黑气。
黑气在半空中凝成只模糊的虎爪，朝魏婴抓来。他侧身避开，却被爪风扫中肩头，衣料瞬间化作飞灰，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疤痕——是当年被温晁的烙铁烫伤的旧伤。疤痕遇黑气竟开始发烫，像有火在骨头里烧。
“魏无羡……”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残片里钻出来，不是温彪的，也不是温晁的，更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重叠着，带着哭腔和狞笑。“你的血……它认你的血……”
魏无羡的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这残片不是普通的阴虎符碎片，是用当年被他毁掉的阴虎符核心熔铸的，里面不仅有阴虎符的怨气，还有……当年死在乱葬岗的温氏族人的残魂。它们认得他的血，就像饿狼认得曾经喂养过它们的手。
笛声陡然拔高，魏无羡掐了个逆符，将自身灵力注入陈情。音波化作利刃，斩断缠向摊主的铁链，却见摊主突然扑向残片，张开嘴，像是要把残片吞下去。他的身体在接触残片的瞬间开始消融，血肉化作黑泥，被残片尽数吸收。
残片的光芒更盛了，表面的纹路彻底舒展开，像只苏醒的幼虎，发出嗷嗷的叫声。魏无羡看着那纹路，突然想起十六年前的乱葬岗——他第一次画出阴虎符的纹路时，也是这样，用自己的血当墨，用修士的骨当笔。
魏无羡（卿羽奕）够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冷意。笛声转急，不再是防御，而是攻击，音波像无数根针，刺向残片。残片发出凄厉的尖啸，黑气猛地缩回，十七具尸身瞬间瘫软，化作堆白骨。
魏无羡走上前，用灵力裹住残片。指尖触到铁牌的刹那，又看见那些画面：温晁在窑洞里狞笑，将哭嚎的修士推进炼炉；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被铁链拴在土台上，婴儿的襁褓上绣着火焰纹；还有……他自己站在乱葬岗的崖边，手里举着刚铸成的阴虎符，眼神空洞得像口井。
魏无羡（卿羽奕）滚出去
魏无羡咬着牙，金色灵力骤然收紧，残片的尖叫变成哀鸣
魏无羡（卿羽奕）别再用这些东西恶心我
残片终于安静下来，表面的纹路黯淡下去，像只被打蔫的兽。魏无羡将它塞进乾坤袋，袋里的符纸瞬间燃了半张。他走出窑洞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轮残月，照着夷陵的方向。
他摸出传讯符，这次没画兔子，而是画了只小小的虎爪，旁边加了个“急”字。符纸升空的瞬间，他听见身后的窑洞传来坍塌声，十七具尸身的白骨混着黑泥，将土台彻底埋了起来，只留下个黑漆漆的洞口，像只凝视着他的眼。
极北的冰屋里，温厉正用小刀刮着块头骨。头骨的眼眶处有个缺口，是当年魏无羡用陈情打断的。他听见南方传来的异动，突然笑了，将刮下的骨粉撒进青铜鼎
温厉第一块残片醒了，它闻到旧主的味道了。
鼎中翻滚的血沫里，浮出魏无羡的脸，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时的桀骜，只是嘴角淌着血。
温厉魏无羡，
温厉用骨粉在地上画着虎形
温厉你欠我们温氏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他画到虎爪时，笔尖顿了顿，抬头望向南方，冰窗外的风雪，突然大了起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