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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见到沈步虞，是在神初二年，在父皇下令为各地藩王之子开办的宗学堂里。

大周在太祖时期分封了四个异姓王，扎根在大周四方边境。随着时间推移，四藩王的势力已对皇权形成了威胁。

近两年，边境战事四起，大周境内又闹了几次天灾，国库空虚，军费拖欠，矛盾愈发尖锐。父皇为了钳制他们，想出了开设宗学的法子，将藩王的儿子悉数传进京城，表面是求学，实际上让他们成了遥控其父的人质。

为了粉饰太平，父皇同时下令，除太子之外，其他未曾开蒙的皇子公主，一同入宗学，十二岁的江梦寒就在其中。

江梦寒（好在她一向对读书颇感兴趣，听说挑选的讲学夫子都是有名的大儒，开宗学那天，她早早来到了学堂，可有个少年比她更早）

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学堂院子里的紫藤萝花还挂着露珠。旭日东升，漫天霞光，给一层白纱一样的薄雾染上了七彩的光。

讲习厅四周的青竹帘子卷起……

沈步虞（青衣少年手执一卷书，正仰头问）先生，依您所见，当今天下的困局，当如何解之？

夫子（呵呵一笑，反问）世子殿下，何为困局？

沈步虞（温柔的阳光，镌刻出少年清俊的五官，眉头轻皱）朝廷穷兵黩武，军费耗资巨大，民间天灾不断，百姓收成甚微，官场贪腐横行，纵欲享乐，地方诸侯王割据，内乱在即。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当下大周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江梦寒（愣在原地，这番话不该出自这个少年之口，不仅是因为大逆不道，而是夫子一声世子殿下，证明他是藩王之子，而他身在局中，却反对藩镇割据，将这个局势看得太清明）

但江梦寒知道，他说得都对，边境多战事，是因为父皇想凭借武力实现九州大一统。只愿意听朝堂上那群歌功颂德的百官的唱和，无视百姓的哀愁，任由贪腐横行，民不聊生。这些，都是江梦寒跟随母后出宫赈灾，见到的真实的大周百姓生活的样子。

就连设立宗学，母后也曾反对过。她说此举莫过于逼各地藩王谋反，眼下大周局势不稳定，广开言路、减免赋税、恢复农事生产、笼络人心才是上策。

但父皇执意如此，还妄想着在不久的将来能收回异姓王手里的兵权，接手他们的财富积蓄。如此一来，军队扩张，军费增加，一统九州的大业就不远了。

夫子（瞧见了站在竹帘外的江梦寒，眉目含笑地扫了扫她腰间的彰显皇室身份的玉牒，说了一句话，像是说给江梦寒听的，又像是说给少年听的）这就是我来宗学讲习的原因，你们身份都非同一般，夫子希望，将来你们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时，都能为这天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沈步虞（回头，看见江梦寒，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很快恢复平静）在下平英王之子沈步虞。

江梦寒（朝他轻轻点头）江梦寒。

四目相对之下，两人的目光都有了深意。她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四藩王之首的平英王爱之如命的嫡子，当初父王旨意传到各州，怨声载道，他是唯一自请来京都的人。

而他，大抵也知晓了自己就是那个大周朝身份最尊贵，却最不受宠的嫡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