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乎乎的在地上又睡了一觉,她突然被热醒。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言悕扯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刚吸了一口气,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涌了上来,惹得她干呕了一声。
嵇文昉匆匆的走进来:"没事吧!"言悕的视野开始晃着,嵇文昉的面目也模糊不清。她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像样了:"没事……"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嵇文昉将她轻轻的抱起来。天哪!都烫得跟开水一样了,还没事。言悕的脑子一阵混乱,可她突然有点紧张,这家伙是抱了她是吗?她努力地想看清他的面目,可依旧是一阵模糊。但她依稀看得出来,嵇文昉的心情有些沉重。这是……在担心她吗?
身子触到凉凉的床板,言悕打了个哆嗦,紧接着薄薄的被子也覆了上来。她突然很难受,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呢?真的好难受。爷爷,我好想你啊!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从她口中发出了艰涩而沙哑的哭声。
嵇文昉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言悕却依旧只是哭着,哭声越来越大。嵇文昉先是慌乱的看着言悕,而后突然就懂了。这场病一定很折磨她吧。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拭着眼泪。言悕的哭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嵇文昉吃痛的闷哼声。言悕竟是死死地咬住了她的手,手背上如皮肉被撕开的痛。嵇文昉眉头紧皱,连血都给咬出来了。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正要掐住言悕的双颊,只是在对上她那痛苦的表情,嵇文昉愣住了。她的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双眼紧闭,看得出是多么刻意,不想再看到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吧!
言悕一直流着泪,口中不时发出闷闷的哭声。这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完全消失。看着累得睡去了的言悕,嵇文昉轻叹一声,将手从她的齿尖扯出来。深深的牙印处可见明显的血迹,还有一处的血已缓缓的流了出来。嵇文昉直觉一阵心痛,这些血,该有多珍贵啊!想他可是极罕见的血狐。这一身的血几乎为所有妖兽觊觎。若非幼年时嵇止对他的保护,以及后来他不断地修炼自己的妖术,想必现在他已是一堆白骨了。之所以这些这么珍贵,是因为它有疗伤治病,大幅提升功法解读,甚至起死回生的功效。想到这里,嵇文昉细细寻思起来。这些能治她的病吗?
下午,言悕又醒了过来。口中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有点想吐。这时,她的头已经没有那么晕了,至少视野已清晰了。嵇文昉正坐在桌边,用左手撑着头,愣愣地望着前方,竟然在发呆。言悕轻咳了一声,嵇文昉回过神来,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言悕:"要喝水吗?"言悕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碗,应该是烧开的,水还有点温温的。
又陷入了沉睡。睡梦中,她看到黑夜中,有一颗血珠正发出微弱的光。随着血珠逐渐消失,化作了一圈圈气环,黑夜逐渐变为白昼。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言悕只觉得浑身轻盈起来,烧也退了,简直像是重获新生了。从床上爬起来,他走出了木屋。嵇文昉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专心的烤着肉。他的手上还有一排深深的齿印。齿印?难不成我真的咬下去了?虽然当时言悕的脑子很晕,可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走到嵇文昉身旁,又偷偷的瞟了他的伤口几眼:"手还疼吗?对不起。"嵇文昉的火气才刚要上来,却硬生生被那句略带委屈的“对不起”给浇灭了。言悕在他身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燃烧着的火,还有火上烤着的肉。咽了咽口水,她突然问道:“你有给我吃什么药吗?好得好快。”嵇文昉侧过头看着他,似是在寻思什么。良久,他淡淡的开口:“我的血就是我所修炼的妖术,它有治病疗伤的功效。”言悕有点惊讶,但心中竟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崇拜了。突然,嵇文昉的脸上绽开一个极灿烂的微笑,俊美得如阳光一样。可言悕竟是生生的生出了一股寒意。
“你会讲出去吗?”
言悕感到那股强大的威压,她有点勉强的笑着:“不会。”
嵇文昉的笑容渐渐淡了:"不会?记得你说的话。"
言悕极认真地回答了他:“嗯。”
看着烤肉快要熟了,言悕伸手握住嵇文昉手中的木棍。有点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我来烤吧,你去歇一会儿。”嵇文昉看着她,言悕有点心虚。她挪开视线,夺过烤肉,认真烤了起来。嵇文昉没有说什么,他默默的起身,回到了屋子里。
肉不一会便烤好了。言悕张开大口,刚要咬下去,却突然想到屋子里那只。他这几天怕是也没睡好吧。想了又想,撕下一块肉放到碗里,拿着碗和另外的烤肉,走进了木屋。此刻,嵇文昉正坐在椅子上想事情,想得出神了。言悕偷偷的走到他的身后,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狠狠的吓吓他。突然,嵇文昉转过头来,冷冷的盯着言悕。言悕竟然被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颗心差点没跳出来,她偷偷吁了口气,将竹棍递给他。
“你不吃?”嵇文昉有些惊讶。
“我吃这些就行了。”她指了指另一只手上的碗,“你这几天估计也累坏了,我又借了你的血保命,你吃吧。”
嵇文昉更加惊讶了:“这块……掉地上了?”
言悕有点想吐血:“不吃算了。”她伸出的手刚要缩回来,肉已经被嵇文昉夺了去。言悕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言悕突然问道。
“没什么……你教的一个字忘掉了。”
“哦?什么字呀?”
嵇文昉有点不情愿回答,总感觉就被这么问着,心里很不痛快。他刚才不说话,认真吃肉。
言悕有点尴尬,也就走了出去。
夜深了,言悕已经熟睡了。嵇文昉躺在屋顶上,他睡不着,真的记不起那个字是什么了。又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只要一想到还要去请教言悕,嵇文昉就有些头疼。罢了罢了,不想了,睡吧。
五
第二天早晨,言悕早早的醒来了。病已经好了,没想到嵇文昉的血这么好用。
随意吃了点干粮,她准备了一壶水和一些吃的,带上佩剑打算出去。嵇文昉也起得很早,他从外边走进来,看到言悕这副打扮:“你要出去?”
“嗯,去北坡看看。”
嵇文昉皱了皱眉:“去那干什么?别去了,那边的林子很大,而且有可能会有其他的妖,一不小心会没命的。”
言悕倒是不甚在乎:“没事,就是没事情做出去玩一玩。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嵇文昉似是在嘲讽她:“哼。”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言悕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可怕吗?
北坡的路很陡,也如嵇文昉所说的,林子很大。虽然算不上茂盛,但也是极易走丢的。一路上,除了树就是稀稀疏疏的草,几乎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好在言悕早就吸收了之前的教训,一路上用石子在树皮上刻了几个箭头。
越走越远,她都有点累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好玩的了,那就回去吧。突然,前方赫然出现一堆白生生的骨头。仔细一看,有点像是人的肋骨,还有……头骨。言悕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她有点怕了,拉着缰绳让枣红马掉头回去。
马快走起来,言悕来到一棵树旁,认真的看了看树皮。印记不见了!她绕着树转了一圈,把树皮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又去看了看周遭的几棵树,都没有。言悕脑中一片空白了。她无助地骑在马上,望着无边的林子,恐慌和后悔占据了言悕的内心。
可她不能慌,越慌就越容易死。极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来到上一颗有记号的树。言悕认真的回忆来时的场景。她又看了看那一个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才走出几步,高高的树枝上跳下一个人来。言悕突然一阵狂喜,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人。银发如瀑布般流泻下来,微风时不时催动那如水的长发,在水面上荡起一层涟漪。
嵇文昉朝着这一人一马走了过来。来到言悕面前,看到她一脸的喜悦,突然有点无语。他拉过缰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没好气的训了言悕几句:“叫你别来,你还偏要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言悕开口就想反驳,可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还想狡辩不成?”
“……”
许久的沉默后,嵇文昉突然插入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话题:“你上次说的那个表示想的字怎么写?”
“嗯?……是‘思’吗?”
“……嗯。”
“我干嘛告诉你。”
“不说算了。”竟是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嘿!还跟她耍脾气了是吗?“算了算了,我说。上面一个田,下面一个心!”
“‘田’和‘心’又是什么?”
“嗯~‘田’就是……唉!算了算了,回去再跟你讲。”
又经过几个地方,言悕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树,就看到了刚才做的记号。
突然,言悕和嵇文昉同时警惕了起来。又走出一段距离,两人停了下来,往东南方望去。言悕同嵇文昉对视了一眼:“你对付得了吗?”嵇文昉点了一下头,凭他的妖力,对付山上多数的妖都是没问题的。
嵇文昉咬破手指,凝神聚气,血珠转眼间化作了一层气,以他为中心,漾出一层层浪一样的波纹来。突然,东南方不远处有只妖现了形,他竟是直接跑开了。嵇文昉一愣,收了法,看向同样一愣一愣的言悕。
两人又走出了一段距离,那妖气又出现了,而且比刚才不知道多少倍。言悕心里有点发毛,这次是嵇文昉问了一句:“你的剑术对付得了几只妖?”
“额……我没试过。”
“……”嵇文昉微微蹙眉,似是在寻思什么,“你先走,别拖后腿。”
言悕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拉过缰绳,应了一句便走了。
嵇文昉还不忘提醒一句:“别再走丢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言悕也管不得那么多了,逃命要紧。一路上策马狂奔回到了木屋,言悕开始担心了。夜晚降临了,嵇文昉还没有回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又一次爬上屋顶,望着黑夜中的林子还有那清冽的月光。言悕的心里陡然间空落落的。嵇文昉啊,我把床让给你,你倒是回来呀!越想越难受,她这样算是贪生怕死吗?干脆回去找他吧。
拉上马,可一看到黑压压一片的林子,言悕的脚步却又停住了。算了,算了,天亮了再去吧!
这一晚,言悕怎么样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她叫拉上马,沿着一路的记号赶到了现场。
林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空地上一片狼藉。有几棵树甚至从中间裂开,上半截倒在地上。言悕牵着马走进了些,只看到地上有一小摊血。嵇文昉呢?不会是被捉走了吧?言悕有点崩溃,她牵着马,愣愣地站在风中。枣红马把脸贴近她,轻轻地蹭了蹭。言悕无助的看着枣红马。她的脑子再次空白,怎么办?
又在四周转了一圈,言悕突然发现了什么,恐慌的感觉消了一点,原来地上有一串血迹。言悕拉过马,沿着血迹寻去。
眼见血滴越来越小,每一处的距离也不断扩大。她越来越担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血迹就没了。四处张望着,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坡,坡底似乎还有个很不明显的洞口。
来到洞口处,又在周围的小草上发现了血迹。难不成还被捉到洞里了。犹豫了一会儿,言悕把马拴在树旁。怕它遇到危险不能逃跑,就打了个活结。提上佩剑和水壶,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洞口,把身子放了进去。牢牢的扒在地上,左脚试探性的踩在洞壁上。却不料整个身子直接往下坠。
洞身很狭窄,而且又滑。言悕的手上,膝盖上都被蹭破了,袖子上被扯开一道口子。
几秒钟后,她的身体不再下滑。而是来到了一处极大的洞穴里。一股腥臭味夹杂着刺鼻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言悕不受控制地干呕出声。她以袖掩鼻,从地上爬起来。在洞穴里转了一圈,洞穴中有很多的架子,全是些烂泥一样的东西,有的还带着极鲜艳的颜色。想必臭味就是他们散发出来的。更令人作呕的是,有些小碗里还放了些眼珠啊,蠕动的虫子啊,还有一条条血红色的肠子一样的东西。言悕看不下去了,她又狠狠地呕了几下,飞快地跑到洞穴一侧的门边,开了门就径直冲出去。
这间房里,却有一股花瓣一样的清香。同样有很多架子,上面摆着一些小瓷瓶。有一个瓶子,最是特殊。它的个头极小,只有一节小指的长度,瓶身也不再是漆黑的了,而是通体雪白。言悕拿起来看了看。突然,脚下一空,又向下摔了去。
好在并不高,站起来勉强够得到上边的地面。此处是一个平台,言悕顺着一旁的楼梯下去,来到一处明亮的所在。
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图阵,图阵中间似乎沾染上了一点血迹。言悕正想走过去查看。突然,有个极诡异的声音从对面的大门处传来:“小姑娘,再走下去可是连命都没了。”言悕的脚步顿住,她看向门口,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老女妖正站在那儿。她满头凌乱的黑发,脸上满是斑和皱纹。越看越让人觉得丑陋。脸上恐怖的笑容以及那寒气深深的目光,让言悕全身发毛。
言悕的手紧紧地握住剑柄:“那只狐狸呢?”
女妖依然只是笑着:“你找他干嘛?”
言悕不说话,她投向女妖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他在哪?”
女妖的笑中透着深深的威胁:“你回去吧!她不会有事的。”
言悕怎么可能相信,她刚要开口,女妖身旁突然飞出一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言悕飞来。她纵身一跳,跳到十步开外的地方。只见那东西砸在地上,升起一股黑烟来,似是一种什么液体。来不及多想,言悕突然向女妖冲去。同时,佩剑出鞘,狠狠地向女妖砍去。眼见就要砍上,女妖突然跃开:“怎么?你不想救他了吗?”
言悕握住剑,警惕的看着女妖:“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
“……呵呵……哈哈哈……”女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这偌大的空间里,“你喜欢上那只妖了,是吗?真是可笑。”
言悕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下,怎么可能?他为了救我被你的被你捉了去,难道我不该来救吗?可为什么我这么慌呢?怎么回事?他的回答显得有些仓惶:“没有,怎么可能?”
女妖思考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你跟我来,我放了他。”
言悕担心她耍什么花样:“你把他带到这儿来。”女妖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她走进另一间屋子。过了许久,才托着昏迷不醒的嵇文昉出来。
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白衣上沾上了好几处的血迹。有一块面积格外的大,银发上也沾上了些许血,有几股已粘在一起。此刻他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之色。
言悕的动作有些僵硬,她缓缓走向嵇文昉。痛苦、愧疚涌上了心头。来到嵇文昉身侧,她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突然看到嵇文昉左手手腕处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还不时地向外渗出血来。言悕狠狠地瞪向女妖:“我们要怎么样出去?”
女妖依旧只是笑着:“等等。”说罢,她转身离开,进了另一间屋子。没多久,女妖又回来了。递给言悕一个小瓷瓶:“喝下去才能走。”
言悕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又看了看女妖。她轻轻旋开盖子,将瓷瓶里散发着清香的液体喝了个精光。
女妖看着言悕,眼中的欣喜都快涌出来了。言悕突然觉得喉中像哽着什么,心里痛的厉害。像有无数把钢针扎在心上一样,泪水只是一个劲的流,一滴滴落在嵇文昉的衣袖上,血迹晕染开了。言悕用手护住脖颈。她低低地哭嚎着,渐渐地,那种痛苦的感觉消失了。
止住哭声,她问到:“你给我喝了什么?”女妖只是淡淡地说:“要不了你的命,跟我来吧。”说罢,她向一堵墙走去。
言悕抬起嵇文昉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扶起嵇文昉,费力地拖着他走向女妖。女妖在墙上按了什么,墙突然开了一道门,里面是漆黑一片。言悕看了女妖一眼,便拖着嵇文昉向黑暗中走去。
六
在着极简易的几级台阶,言悕拖着嵇文昉走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从一处极隐蔽的洞坑爬了出来。枣红马就被拴在两三百步外的树旁。
将嵇文昉用马拉回了木屋。言悕下山赶到集市,买了一些药。回山的路上,她感到了不对劲。又被人跟踪了,又是那个黑衣人吗?还来不及细想,她握紧了缰绳,刚要驾马逃开。突然,一个身影到言悕面前。他身着一袭黑袍,胡须和头发都已经变得花白。可从那人依旧明亮的眼中,看得出来,这样一个人,绝对没有老。
言悕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多次跟踪我?”那个黑袍人笑出声来,这声音恁得邪乎:“是来夺你命的!”言悕脸上一白:“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黑袍人脸一沉,露出满脸的戾气:“你的爷爷可是言易!”言悕突然明白过来:“……难道从15年前你就开始策划灭了整个言家?”黑袍人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怨恨、痛苦,全涌上了言悕的心头。她的脸气得通红,举剑就要向黑袍人砍去。
正当她快砍上时,后肩突然一阵疼痛,全身一软,被点了穴,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剑已经被夺了去。黑袍人细细端详着这把剑。乳白色的剑柄上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宝石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磨痕。“流云剑。言易当真死了!”听出黑袍人语气中的惋惜。言悕却是想也不想地骂道:“明明是你下的手,是你杀了他,你竟然还在这感叹。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替言家的人报仇!”
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言悕就叫嚷着要杀了他,黑袍人再次笑出声来,还是那么的邪乎:“你叫言悕是吧?我刚刚只是试试你而已。”言悕哪里会信,冷笑出声:“试试?谁信你的鬼话!”黑袍人也不说话,解了言悕的穴,把剑还给她。见她没在砍自己了,他知道,这孩子估计也怀疑了。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这封信很旧,估计是很久以前的了。信被递到言悕手里。她盯着黑袍人,就看看那封信,信上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可这字迹却那么熟悉,竟然是爷爷写的。
这是封送别信,是写给一个姓卫的人的。信封的右下角还画了一个白色的圆,圆当中又有一个金色的菱形。菱形里面有什么已经很模糊了。黑袍人说道:“当年,你爷爷言易和卫城奕同入天山习武。只因你爷爷拜的是天山剑宗,而天山剑宗又不被世人所知,便未能扬名。而卫城奕拜在天山山长门下,习得一身精绝的武艺。因这两人都是天赋过人,且志趣相投,便结拜为兄弟。可是在15年前,卫城奕和言易在这附近遇袭。当时,言易为救卫城奕,只身引来十数名抢匪,而卫城奕在林中四处寻找言易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悲痛之下,他四处打听抢匪的来路,希望从中找到线索,可那群抢匪却自此消失。后来,他在别人的指引下,上了楮山,找到了王棋,也就是道派的掌门人,王棋告知卫城奕言易无事,并讲明抢匪的身份及他们的目的。知晓言易无事,他也就放心了,后来留在了楮山。三月前,王棋派他来此处寻找言易唯一的孙女——言悕。而我就是卫城奕。”
言悕万万没料到她的爷爷竟有这样的来历,惊讶之余,也不免怀疑卫城奕的话:“那你们找我做什么?”
“王棋让我带你上楮山。”
“我为什么要信你?”
“唉!想当年,你爷爷还只有十几岁便同我结为了兄弟。他平生最爱说的话,估计也就那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同他来往了几十年……你信还是不信。”
言悕的回忆被拉到了过去。是了,以前爷爷在跟他聊些有的没的时,总爱拿这句话说事。他感慨道:“想我以前也是有过远大理想的。爷爷以前还想着能建立一个剑派,将剑术发展起来。到时候就算是死,也值了。呵呵!只是后来你爹娘走了,我也就只有你了,竟然开始怕了。……我怕呀,我要是走了,我们的悕儿就没人照顾了,悕儿怕不怕?”“爷爷净说晦气话。你不能丢下悕儿。”当时言悕虽然只有十岁,可还是懂得生死的。
黑袍人一句一句的讲着言易以前的事,言悕感觉都出来,爷爷以前的确也是这样的。她有点紧张:“你真的是卫城奕?”黑袍人点点头:“跟我上楮山吧!”言悕却突然犹豫了:“我可以留在这吗?”
“为什么?”卫城奕质问道,“为了那只狐妖吗?”言悕有些慌乱。是啊!为什么?她有种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悕儿,人和妖本是不能来往的,你还是同我去吧。”
“卫伯伯,我……不想去。”
“哎……你喜欢上他了,是吗?”
第二次听到这样一句质疑,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堵的难受,言悕无力的回答道:“没有。”
“没有?悕儿,我担心你会被骗的。”
“……不会的,卫伯伯,你放心吧!”
“唉!那我就住在城东的月升楼,你要是遇到麻烦再来找我吧。”
“嗯。”
回到木屋,嵇文昉还陷入昏迷中。言悕帮他包扎了左手,拿了块布轻轻的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污和泥渍。她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了嵇文昉的脸,怎么这么冰!又用手指轻轻贴上他的脸,真的很冰。言悕慌了,怎么办?他会死吗?言悕想也不敢想。没有办法,最后她跑到月升楼,只能求助卫城奕了。
“悕儿,你……”
“卫伯伯,求你了!”
“……欸!你……行吧!但治好了他,你就必须跟我走!”
言悕的脸变得一片惨白:“……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她的声音那么失落。此刻言悕才恍恍惚惚地感觉到,原来,自己对他是欢喜的,是吗?“……好吧!”
木屋里,卫城奕和嵇文昉两人一后一前盘腿而坐。卫城奕聚气凝神,气沉丹田,他将手抵在嵇文昉的背上,运真气输入嵇文昉体内。才没一会儿,卫城奕脸色大变,突出一口鲜血,正正吐到了嵇文昉的长长的银发上。言悕连忙扶住二人,卫城奕擦了擦血:“没事。”两人同时看向嵇文昉的银发上那摊血,卫城奕尴尬的笑了笑:“拿布擦擦吧。”
言悕一边擦,卫城奕一边严肃地同她讲目前的情况:“这只妖中了一种叫彼岸的图阵,他体内的妖血全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些极普通的血液。如果不把他的血找回来,再输回去,不出三天,就会一命呜呼了。”
言悕突然僵住了,她蓦地转头看向卫城奕。她的脸变得唰白,卫城奕轻叹了一声:“悕儿,你……”言悕不等他讲完,打断道:“卫伯伯,我知道哪里能找回他的血。”她眼中的黑暗出现了一点亮光,带着虽是微小却不可磨灭的希望。
将木屋的门关紧,言悕带着卫城奕来到那个洞,两人再次见到女妖的巢穴。点了火折子,他们先走过原料室和药剂室。地上的隔板没有关上。
下到下一层,图阵还在,血迹还在,那只女妖呢?卫城奕看了看那图阵:“这就是彼岸。”话音刚落,他突觉背后杀气弥漫,一个纵身,提着言悕跳开。再回过头去看,原地只剩一大堆黑色的液体,地面因被腐蚀而发出“吱吱”的声响。
好险,就这东西,要是躲闪不及,估计活不成了。还来不及回神,突然弹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已冲到两人近前。卫城奕又提起言悕跳开几步,迅速抽出言悕背着的剑,并顺势将她推到一旁。只在几秒不到的时间里,他已同女妖过了数十招。女妖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身上有多出几处明显的伤口。突然,从她手中飞出一只什么,卫城奕飞速闪开,一剑砍了下去,是只乌鸦。这时,又有一样东西飞了过来。卫城奕再次闪开。一摊一摊的黑色液体飞来,卫城奕每次都躲闪开,只是有几次并没有投向卫城奕。
两人都觉得古怪,言悕在旁边看的明白,她突然惊叫一声:“快闪开。”只见地上的黑色液体汇成了一个圈,在圆圈闭合的那一瞬,卫城奕已冲了出来,身后随即升温,已是一片黑色的熊熊大火。这么狠的招!须臾间,卫城奕手中的剑刺入了女妖的心脏,暗紫的血液喷了一地,她握在手上的瓷瓶落地,黑色的液体与鲜血混合,竟然开始沸腾了,还不断地飘起几缕黑烟。
这个场景着实诡异,言悕愣了一秒。卫城奕运气,凝聚气力,隔空在洞顶上打出了一个大洞。他已拉着言悕要往上飞上去。黑烟已盖住了地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言悕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卫城奕带到洞口。嵇文昉的血呢?他……他会死的。只在这个念头涌上来,言悕就觉得心里难受。也只在那一瞬,她用尽全力打向卫城奕,将他击出了洞顶的窟窿,飞出老远,自己则因为冲力掉了下来。这一掌,还不至于有危险,可她击的很巧妙,另一掌是击中了他的腿,腿骨都折了。卫城奕想站起来,腿上剧烈的疼痛使他再次跌倒。
突然,地洞里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那团沸腾物化作黑色的气漾开。言悕捂住口鼻冲进一间屋子,什么也没有。她刚想冲进另一间,头一阵眩晕,已一步也走不动了。瘫倒在地上,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要死了吗?臭狐狸也快死了。唉!是因我而死啊!……来世再还吧。